男女主角分别是纾臻周舜英的女频言情小说《内尚书纾臻周舜英 全集》,由网络作家“窗子里的雪”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纾臻垂目视地,适逢尚书内省有女史过阁,先朝郝淑仪揖手,是时纾臻觑她鞋履,见所穿约莫是与都知一般的官袍,郝淑仪欠身道:“劳驾刘押班。”刘樾遂道:“请两位小娘子随妾来。”绮臻、纾臻旋向郝淑仪施礼,迤迤然告辞。俟她等离去,郝淑仪满簇笑意道:“三哥,先前你授嗣徽翰墨之道,我瞧她的丹青已绘得很成模样。便请你再指教指教,保不准嗣徽便又精进了。”端王蕴着笑,谦然道:“姐姐言重了。还请四娘子赐墨宝与我一观。”庭芝遽然应下,遣内人去取。郝淑仪指了指身旁的墩子,端王即谢,淑仪衔笑道:“日居月诸,三哥儿竟将弱冠。俗言道立业成家,兆骞①封了端王,亦该思忖娶妻的事宜了。”说罢郝毓恒有意地瞥向庭芝,“娶妻呀,样貌倒在其次,最着紧的是德行。若妻房贤惠,可襄内务,...
《内尚书纾臻周舜英 全集》精彩片段
纾臻垂目视地,适逢尚书内省有女史过阁,先朝郝淑仪揖手,是时纾臻觑她鞋履,见所穿约莫是与都知一般的官袍,郝淑仪欠身道:“劳驾刘押班。”刘樾遂道:“请两位小娘子随妾来。”绮臻、纾臻旋向郝淑仪施礼,迤迤然告辞。俟她等离去,郝淑仪满簇笑意道:“三哥,先前你授嗣徽翰墨之道,我瞧她的丹青已绘得很成模样。便请你再指教指教,保不准嗣徽便又精进了。”
端王蕴着笑,谦然道:“姐姐言重了。还请四娘子赐墨宝与我一观。”庭芝遽然应下,遣内人去取。郝淑仪指了指身旁的墩子,端王即谢,淑仪衔笑道:“日居月诸,三哥儿竟将弱冠。俗言道立业成家,兆骞①封了端王,亦该思忖娶妻的事宜了。”说罢郝毓恒有意地瞥向庭芝,“娶妻呀,样貌倒在其次,最着紧的是德行。若妻房贤惠,可襄内务,便可替你省去许多烦恼。你意下何如?”
端王颔首道:“而今政事繁冗,臣无暇顾它。臣的婚媒非涉臣自身,恐要听凭圣意,未可擅作主张。”郝毓恒怔愣,少焉摆手屏退左右,亦教文绥、庭芝暂避,“我素视庭芝如亲生骨肉,她德行贵重,最是贤淑。你娶她作妇最相宜。”端王谢②道:“适才已然禀明。臣的婚媒需听凭官家钧意。”郝寓恒追询道:“怎地?你并不属意庭芝?”
端王沉色道:“姐姐容禀,这数载臣笃于政业,劳于国策,远避女谒。臣与郝四娘子仅有数面之缘,何谈属意?”郝寓恒讶然,“我瞧你是读书读愚了!虽潜心政业是值赞颂的佳事,然不应怠慢女谒与子嗣。”端王道:“臣蒙娘娘教导,知解心体意至为艰难。安定社稷岂靠房帏事?假使臣果真属意,斯可云之。如使不曾有,拘缚一处又有何益?”说罢端王起立作揖,“臣知姊姊欲撮合臣与四娘子。臣当礼重、厚待您的亲眷,然不能以夫妻礼待之。”
绮霞后阁。绮臻、纾臻缄随刘押班至此,刘樾遂屏退祗候,仅留心腹支应。女史们纷迭上前,请绮臻、纾臻端首平视。居左的顾长行端量绮臻,见她瞳珠微转,似羞藏怯。尚算是明眸皓齿、朱耳隆鼻,虽生得端正,暂也言说有两分姿色,却终浮躁了些。
居右的茂长行从轻抬起纾臻下颚,晴日展曦,光照其颊,如霞映雪,白洁端丽,斐然难以语之。眸光澄鲜,黛眉舒展,露笑时含一对梨靥。两女使逐一拆卸绮臻、纾臻髻子,伸鬘散髮,见绮臻发润如绸缎。纾臻发则较枯,尾端有叉。茂瑛稍有惋叹,又欠身道:“妾欲冒犯,还请小娘子谅解则个。”
说罢图与两娘子宽衣,纾臻立时退避,刘樾道:“此为禁掖惯例,如要长居禁中,必得经一番检视。”纾臻震骇,刘樾只道她赧然,故亲揽搀她道:“三娘子莫惧。如今皆是办惯了此一端事务的,手脚均有分寸。”
纾臻蝶睫狠颤,却是念想长居的深意,刘樾见她不再抵御,遂蹇下幔帐遮挡,悄嘱茂瑛去隔扇门前盯守。亲躬替她褪去褙子。见她肤质凝脂,筑膏刻玉。又解下她颈、盈盈前系带,引她入到幔帐里。适时又自荷囊取一颗莹珠,探入纾臻脐中。纾臻骇凉一阵瑟缩,刘樾续抚茱萸,见挺挺如峰,只是年纪尚轻,薄弱了些。遂温声道:“请娘子与妾报家门。”
纾臻因答道:“奴赵氏。翰林待诏赵原睦第三女。”刘樾闻其声色,略略颔首,比手示意道:“请小娘子平卧。”纾臻不明其意,却照她的叮嘱行动。刘樾将蔽体下裳褪尽,连亵袴也不曾留,两掌执纾臻双,渐舒展开,细觑潋滟风光。色如渥丹,煞有其实。遂举尺丈量肩、臀、掌、指、胫、足,身量。此番停当,方恭然对纾臻道:“须臾后有女医前来为娘子诊脉。如是安康,即可用事于倚霞阁。奴见纾娘子生得端丽,进退有度,且宠辱不惊,是福遐寿远之人。”
此刻纾臻窥觑刘樾服妆等,见她作男子拜,更扮若都知貌,不禁心驰神往,倏然竟看得痴了。刘樾忍俊不止道:“纾娘子有何疑忌?尽可道来。”纾臻眼眸明亮,“您亦是尚书内省的女官麽?”刘樾粲然笑道:“纾娘子好眼力。奴现为押班、管勾尚书内省公事。”纾臻不由叹道:“天地寥廓,任凭女官驰骋,奴当真艳羡。”刘樾回道:“纾娘子希冀为女官?”
纾臻未答,其意却显而易见,刘樾却道:“娘子处久便当省得,这禁庭恁多事,恁多人俱为人驱使。若能遂愿自然是好,然往往事与愿违。”纾臻拜谢,刘樾回身顾视她,复欠身致礼。顾覃、茂瑛见刘樾如此,不免多瞧纾臻两目,绮臻观之甚为愤懑,既愤于刘樾亲替纾臻验视,又不知她缘何这般得刘樾青睐,故女医抚脉时间或剜她二目,俟女医道两人均康健,并未有甚病疾。两人方朝福宁殿坐落处盈盈拜下,道“官家万寿无疆”才算了结。
提脚出门时绮臻遽生毒计,遂默默儿地将腕上戴的玛瑙串子扯断。登时流珠倾落,纾臻不防,一颗莹珠已滚到足底,故身向前栽。绮臻并未顾首,闻低呼便已掖了些些笑意。纾臻知折损事小、失仪事大,骤见目前晃现臂膊便扶以撑身。顷刻间四目相触,他遽觉察她生得一双似鹿的眼,满蕴着辉,炯炯富采,引人瞩目。纾臻仅知来者臂膊力沛,搀扶间只握她的藕臂,未揽未抱。待纾臻立稳,尤惊魂未定,他却已然退让开数步。纾臻见势忙提裙跪谢,“奴失察,请殿下责罚。”
适时绮臻暗生妒恨,只恨将才将跌未跌的怎不是她。见端王挪目审视,只得深垂其首。他授意临近内人搀纾臻起,“两位既奉姐姐令入禁中,平素行举该当惕慎些。”话落,恭国夫人、倚霞阁内官许佛奴躬身道:“淑仪娘子问,外头生得甚么事宜,请二赵氏入内禀话。”若循礼,当称谓娘子表尽礼数,然而今的郝氏颇有戒意。端王未语细察,见绮臻揽了揽衣袖,端的事不关己模样,纾臻却神色凝重,遂拿起脚回至阁中,原谈论不偃人意,郝毓恒气有不顺,又听门前闹这桩乱遭,忆起海翌的窝遭事,只想将二郝撵出了事。然见秦赡竟去而复返,本想他改了主意,特意摆出笑脸道:“三哥儿,你还有话要提?”
秦赡原已思量出如何禀,又知萱堂愠恼实是他惹动的,并不愿带累纾臻两人,却未意绮臻扑腾跪地,潸然泪下道:“奴替三妹妹请罪。适才妹妹往常戴的珠子不知怎地断裂了,恰逢着殿下打恁里过,殿下慈心,便给搀住了。”话毕郝淑仪倏然变色,纾臻只觉百口莫辩,实情尽堵将于口。端王接口道:“姐姐容禀,这玛瑙串断非赵三娘子所有。”郝毓恒闻眼抬首,细细儿盯着他瞧,唇畔竟漾出笑意,“哥儿且说。”端王沉色道:“这玛瑙串系臣所具。臣不察,竟眼睁睁见它断了,险些绊倒了赵小娘子,幸搀得及时,未曾酿成大祸。”
郝毓恒笑问道:“我知哥儿素嫌这些手串、荷囊累赘,一贯是不戴的。”端王未即刻作答,只道:“臣欲私禀,请姐姐屏退左右。”郝毓恒颔首,命佛奴带若干祗候回避,端王俟人清尽方道:“然煌煌翘翘,出乎其类。姐姐便是为此言疑忌她罢?”郝毓恒纳罕于他的坦诚,因问道:“你与赵纾臻有何因缘?”端王了然道:“如姐姐所见的因缘。”郝毓恒啼笑皆非,又预先知晓纾臻非海翌所出,遂愈发欣喜:“三哥儿,你对赵氏有意?甚好,她虽不配为妻,侍你枕席总是合矩的。”
端王却毫不过耳,“‘煌煌’是臣的乳名。然此事知者甚少,除却娘娘③、爹爹和您,便无他人晓得。赵氏将将入禁庭,怎会通解这等秘隐?”郝淑仪道:“哥儿焉不知侍者居心叵测?何况你矜贵逾常,有几何人紧赶着趋承。”端王哑然,此刻争辩的已非珠串,而单单是理,“姐姐豫备怎样处置?”郝毓恒瞥他道:“从前我阁中有是非,你都躲得远远儿的。怎地偏今日这般热切?是纾姐儿委实姿色出挑,教你心旌略摇?”端王语噎,他亦不知为的甚么,许是他情知内里缘故,绮臻、纾臻又为姊妹,如何道明?许是她那双眼眸肖似文柔④,许是他受今上褒赞,欲行善积德,“姐姐缘何偏生要向悦意处思虑?姐姐竟信一目属意?”郝毓恒未置可否,只是衔笑凝睇他。端王素蓄善念,常有高德之举,故道:“倘或臣认下,姊姊何如?”
郝毓恒道:“好哥儿,这竟是她修来的遐福。哥儿且请宽怀,我必定费心鞠育。”
端王无计可施,他到淑仪跟前果无辩,况既搀纾臻,又搅进这场事端,并不知然谬。倏尔只得和盘托出,“姊姊,骤见赵小娘子,我仿佛觑见了文柔。自桃月文柔降左卫将军,我未得相见。前昔文柔拜门,又缘留身⑤而误。”郝毓恒颦首蹙额道:“好端端提她做甚?罢罢,哥儿的胸臆固是难虑的,此事就此收煞,本位⑥止究。”
端王念起诞于七月初七、早降而引得郝淑仪捱痛的文柔,不禁悲甚。他既知母实对文柔深恶痛嫉,又感文柔悲楚,故宝爱非常。此刻欠首道:“拜谢姐姐,臣告退。”
注:
①兆骞:端王名赡,表字兆骞,乳名煌煌。
②谢:道歉
③娘娘:称祖母
④文柔:端王胞妹,今为卫国长公主。
⑤留身:指臣子在早朝后独见官家,私下奏事。
⑥本位:宋朝嫔妃对下自称本位。
纾臻抿唇笑了,片刻两人上榻歇午,纾臻又道:“我今日可有按时服药,刘御医也来施过针了。再也不想有这个疾症,银针入穴实在太痛了。”他抚上她的臂腕,“我听说大相国寺的平安珠十分灵验,待何时得空,我们去求一串吧。”纾臻惊讶地瞧他:“你不是从不信鬼神之说吗?”
今上道:“图个吉利。人力不能至时,只能求助上天。昨日我才明白这个道理。”纾臻在他肩头蹭了蹭,“什么是君子不器啊?”今上揽上她:“你也太好学了,歇息时也要提问。君子不应如器具、只供一用。应才广而俱通。亦不能拘滞于某一技艺、应究事物之本、探本源之道。”她面存不解,“这与治政有何关联?”今上笑道:“渊博而艺多,才能通观全局,饱揽四方。懂得欣赏别人,才能够选贤任能、取长补短。修德养性更是如此,贤臣应既能施展抱负、又知善刀而藏,他们心胸开阔、灵活机变、行事不拘一格。”
纾臻看他良久,才感慨道:“要么官家替我去考吧……”他忍俊不禁:“我也想。蔡赏请我回避,说这批直笔中颇有我所赏识者。且我熟悉你们,若由我来评判,难免不公。因此要把所有考卷都移交吏部,请吏部尚书来评等。”纾臻问道:“那哪一等才算通过考课?”今上道:“前五等。”直笔考绩标准因循前朝,分为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九等,而除考绩以外,也会列出名次,从正一排到末一。见她垂头不语,今上揉了揉她的手指:“纾臻,你不要过于忧虑了。”
纾臻抬首瞧他:“是因为我?蔡夫人才想出让吏部来划等的主意?”今上点首:“我能认出你的字迹。免不得要多给你高评两等。”纾臻打趣道:“官家竟是这种人?”他垂首,看着倚在肩上的她:“我见不得你皱眉。内夫人拟得尽是宫妃、女官陟调的旨意,再要紧的职遣还有词臣来拟,难道要你们也如他们一般,个个能掉书袋?”纾臻道:“官家的内尚书博学广闻、不逊翰林,这不是一件好事么?”今上哀叹道:“那会不会异日也学言官上谏呢?纾臻,我很想自己的双耳清净一些。”
她捧腹大笑,全未顾虑他的脸色,今上陡然轻捏她的桃腮:“不许再笑我。”她虽颔首相应,而他释开双手后又听窃笑,“我以为你果真很愿听谏官忠言。”今上在她腕骨处摩挲:“你替我去听一日。皆是数落我的不是。即使有再好的修养也会听烦的。”
纾臻亦甚明白,转而与他十指相扣:“她们说生姜能生发,果真的么?你瞧我两鬓边颇少了些乌丝。”今上去摸了一摸,叹息道:“你两鬓裹巾,久而久之便剐蹭掉了。不妨的,我制些药膏给你,你不必用生姜。”纾臻欣然颔首,半晌用指抚弄他的掌心:“你与长兄……”今上看出她的为难,遂道:“我看过他的数篇文章,他想中第难比登天。但他在殿宇修葺上卓有见识,我想送他去工部历练一些时日。”
怨不得父亲曾想她高嫁,令人称羡的六部却不过是他一句就能裁定的,纾臻未曾推拒,“也好。但官家切勿赐他官位,就让他去长长见识、开些眼界吧。”他笑道:“自然。你的册诰已被中书封还、恐怕要耽搁些时日,还要替旁人操心吗?”纾臻恍然来了精神:“他们是怎么斥责我的?”今上淡然一笑:“有我在,无人敢以劣字评判你。不过是拿圣女的圭臬来衡量,他自己还未成佛,倒有脸面强求你做菩萨。”
纾臻草率用两箸饭,止到内省后璧澧榭枯坐。她将诸般情意归为恩惠,今日觑见他揽搀娘子,原该替恩主欣喜才是。实却不然,心底翻起无尽苦涩,如溺入湘江、如服食苦汤。这便是她报偿恩情之举?她本能地憎嫌这番酸苦滋味。想必是他垂爱的侍御罢?因他事先立誓三载不立后妃,是以甘居侍御之位。可两人喜笑颜开,似颇熟稔投契,会否是相识多载的旧交?今上不愿立郝庭芝,症结便在邵氏罢?复忆有日绮臻曾与身畔小内人提及,今上有位钟爱逾常的邵娘子,可惜她投身佛门,故不复得见。许是邵氏还俗入禁中,欲与他成就良缘。
倏忽有人抚她脊背,纾臻立时顾首,见是从惠便暂且安心。从惠靠她落座:“瞧你神思不属的,到底为着甚么?”她长纾臻十余岁,纾臻虽呼为姊,实则却以母视之。纾臻倾靠入从惠怀中:“姊姊,我仿佛觊觎官家。”从惠不禁笑道:“如何算是‘觊觎’?官家春秋鼎盛,隽朗清疏,本就受无数内人瞻慕。”纾臻倏地撑起:“有几数内人仰慕官家?”
从惠促狭道:“如何数得清呢?怕要比灰埃、粟米还要多哩。”纾臻才要答,便见易斋提袍而来:“晌午监察御侍刘廉直前奏事,却未携劄觐见。门前袁押班循例点检,孰料他不仅不从、还严词喝令,称袁押班涂毁谏臣、对上失敬。此举引得官家犯愠,即刻罢刘廉谏官职分。奴下晌服伺御批,只怕偶得疏漏引得官家再愠,累及内省。幸而纾臻素蒙官家青眼,不知能否请宜春郡夫人代劳?”
纾臻起先不语,从惠见势道:“官家断非贰怒迁惩之辈。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侬不情愿,如何推诸纾臻?”易斋遽道:“傥奴有宜春郡夫人那等才德,并受官家优待宠遇,特授封诰,何须忧恐官家降愠?依奴蠢见,郡夫人既与旁人截然有别,常日本该多担待些。服伺御批是于官家跟前露脸,如何不算一宗嘉事?挣个内诰命,也算明公正道,不至每常被蜚语詈词困顿。”
从惠欲争辩,纾臻握她臂膊,适时董秋潆到,将易斋揽到身后:“易内人不晓事,惹郡夫人与掌饰动怒,真是不该。只郡夫人宠遇优渥,莫提她,纵使是妾尚且艳羡。未抵宫字、有知内省权,便特授郡诰、逾例赏赉,势必有平欺人处。纵郡夫人翰墨委实有造诣,尚不能够称内省第一人。那是凭甚么获官家这般青睐?”
恰从馥到,猛然搡她:“董掌饰好清闲,点检事务俱毕否?宜春郡何得官家青眼,如董掌饰果真稀奇,不妨到御前去请教官家,彼时得官家金口解惑,岂不了然?”董秋潆恼恨道:“官家所悯所喜岂独她赵纾臻一人!”
从馥哂嘲道:“董掌字深蒙圣眷,甚慰君心。莫若请掌字代易斋伺批?”董秋潆唇齿略颤,眉峰微鼓:“申时前妾交点检奏章与窦副都知,怕不得暇。”从馥乜斜,董秋潆因道:“很不凑巧。自蔡掌字左迁,庶务降诸妾身,值任亦如斯。易斋骤然抱病,妾指赵氏代任。”
从馥仍欲与这厮争辩,但见蔡赏踱来:“我道今午馔食尤盛,诸位于膳案持静守默,倒来此处作口角。秋潆,纾臻乃官家钦封之官,赵氏焉是你可称谓?”董秋潆恼道:“得位不正,妾岂敬服?倚靠自荐枕席、招揽官家雨露得来的封诰,恕妾不能认服。”
从惠等瞠目结舌,蔡赏斥道:“谮言构害内夫人,罪苛当死。”董秋潆斜睨纾臻道:“侬自家做的糟烂竟不认麽?官家私到内省来临幸,夤夜而来、夜深才归,蔡掌字还特特儿避到俞典字房中哩!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御药局暗煎避子汤,一桩一宗皆是凭证,断非我矢口胡吣!”
蔡赏顾首时,见入内省副都知孙靡竖立是所:“叨扰蔡夫人,因前殿寻不见您,臣遍询值守内人,迳到此处。”蔡赏躬身道:“孙副都知,可是官家有谕?”孙靡欠首回道:“臣来寻董掌字。”董秋潆讶异,孙靡与窦冲为入内省双璧,皆是今上腹心。孙靡既听得断篇残语,如何不替纾臻主张几句?
最终董秋潆随孙靡到前殿,从惠则送纾臻回房暂歇。孙靡只简询董秋潆关乎奏章的整检事宜,例体不重,以致秋潆满腹疑惑:“些些小事,孙副都知遣小黄门来也罢。何必如此辛劳?”孙靡拱手道:“体虽小,却可察人观智。余私以为籍数、点检文书系一桩嘉事,免劳于人事、犯有龃龉。”言讫,孙靡挈内侍告辞。
午时四刻,孙靡知今上歇午无憩,遂替窦冲班值。是时今上倚榻读书,闻窸窣抬眸:“延奢,有何要事?”孙靡作揖:“臣逾午馔到尚书内省去,撞见董掌字诋毁宜春郡夫人。”今上遽然而起,孙靡旋将闻观细末禀明,续道:“董掌字称窥见官家夤夜入郡夫人寝房,停留多刻。更称夫人已然进御,甚有药局暗递避子药。”
他神情概易:“纾臻便任凭旁人这般毁谤?”孙靡对道:“果然争辩,委实失了体统。内省衍生闹剧,只怕保慈娘娘过问,彼时惹来祸端,恐将难防。”今上垂目:“董氏禀性浮躁,遣杀她一个焉算难事?只朕欲以她引动姊姊插置于内省的耳目喉舌,现势却不成。”孙靡垂首肃立:“臣谨聆圣意。”今上和颜道:“取错驱逐。”孙靡如言而退。
未时四刻,纾臻于福宁籍札数目,闻得橐橐跫响,退至座旁呵腰看礼。今上略朝东瞥,旋即改色,授意窦冲设座。窦冲略有讶异,但细细端量直笔仪貌,适才觉察今日照旧是纾臻伺批,摆手命小黄门取墩子来。纾臻因送奏疏偶觑他与“侍御”相谈甚欢,只循矩将疏点数、依例摆置。今上揣测她因秋潆讥嘲而伤,遂耳语窦冲,稍刻对纾臻道:“纾臻,你瞧此对福娃娃何如?”
纾臻循声顾首,见案置放一双磨合罗,正是姻亲间的赠礼。今上原意宽慰,然见她眼圈渐红,几欲垂泪,才想询个究竟,未意纾臻勉道:“彩瓷矜贵,童子栩栩如生,且有宜嗣嘉意,用作结缡之赠端的恰切。恭贺官家。”窦冲见势遄退,今上讶然:“结缡?你错见了。这是我相赠襄密的贺礼,日前有报称她遇喜,已有妊事了。”纾臻瞠目结舌:“妾上晌送奏章,觑见官家携一位娘子闲踱。”
今上颔首:“你上晌竟来过?那便是我常与你提起的文柔。”纾臻转顾磨合罗,今上道:“我送她与都尉一对瓷娃娃,祝他们胜意完满,福遐祚长。”纾臻冁然而笑:“坊间确有良多磨喝乐的,却比不得这一对。”今上抬眸笑睨她:“此话怎讲?”纾臻笑道:“这对娃娃携着手哩,既结缡、且携手,便是朝夕戮力、患难与共。”
今上垂首:“吾风闻董氏僭越,莽言顶撞。你素能言善辩,如何不与她对辩?”纾臻起先持默,倏地道:“妾今晌见得官家偕公主游,错见公主为侍御,见官家揽搀精细,私以为是一位侍御,得承雨露、现获喜妊。”今上怔愣,旋道:“我长至今,尚不曾有枕席之事。”
斯语轻落,纾臻抬眸,今上垂眼凝睇她。四目相触,他竟略窘。他究竟是有些岁数的,将及冠的齿龄,怎便同壸阁小娘子单提枕席。才欲补添,却闻纾臻道:“妾见此景,纵饥肠辘辘,却食不得半点餐馔。午馔鱼鲜,妾欲投箸,又感戚戚,故草草食了些粥汤,便到榭中餐风去了。”今上攒眉:“我教苍舒备些素膳来。”
纾臻笑而摆首:“妾岂是与官家讨膳馔?只为此事,妾也瞧清楚妾的情实。”今上依旧垂目瞧她,预先道:“纾臻,你齿岁尚小,且前后我确多番臂助于你,恩遇实存,你素怀善仁感报之心,多有好意亦无妨。这尘寰间足有比私情蜜意更值希冀索求之物,你曾誓要为内尚书,今易志否?”
纾臻移目观奏疏,徐徐道:“妾决不易志。”今上欣慰道:“房院与宫官有诸异。假使为后妃,受姊姊经管、教诲自不必提,更无法涉章奏、文书等事。所能施展抱负的,唯本阁一隅之所。便似被链缚住的鹘鹰,即有通天之能,也不再能飞逾万仞宫墙。”
纾臻领意,止道:“官家所诲之理妾省得。然情实无关境遇、前程,纾臻只欲聆官家真言。”倏忽,今上对道:“翘翘,我……只会带累你。”见她颓然埋首,他遄添道:“翘翘,牵累你至此的,正是这份逾矩的心肠。”
纾臻遽然抬目,明澈的瞳子如溪一般,她冁然而笑:“我便是要这一句。明朝何如,孰又晓得?或官家嫌妾不及笄年,语辞殊有诙谐顽笑之意,实并不是。妾虽长得这般岁数,却也识得些阴诡面孔,尚可辨妍媸善恶。更解答谢与恋慕之别。”说罢纾臻恭立:“请官家处政。这些女儿家柔肠不可搅政事。柔肠更不与公事相干,妾食君之禄,必定忠君之事。达应有之例,断不逾制。”
七月初九,举直笔试。今上于崇政殿听审官院奏事毕,遂前来内省观内人答试。斯日杨兕、蔡赏陪同。倏尔漏止,有女史告停,女史便将熟宣收束稳妥。因绮臻其座位纾臻里,隐约觑见今上颇焦急,遂未顾案座遽然抢道。不察间撞倒纾臻,绮臻更未留意,脚践断她素日常使的一根狼毫笔。周遭的内人匆忙搀扶,蔡赏窥今上神色,见他颦额蹙目,隐显愠色。待绮臻噙笑趋步而至,他业已夺道而去。
绮臻未意,慌忙提裙跟随,今上稍挪目瞥窦冲,他即心领意会,命待甄内人避退。纾臻仍怔愣于案前,两掌捧着被踩折的玄霜,几欲泪流。故窥见他常日的襕袍时,只急忙揩眼睑,收整裙裳端正跪拜。今上亲搀她起,“磕了哪处?”
纾臻泪顺杏腮滚落而下,赤着双眼瞧向他。髫韶时如有磕碰,曹瑗鲜少问津。纵受嫡母数落责备,曹瑗亦只解劝她乖顺省事,莫论母辈短长。她持默,只顾滚泪,今上只得扯绢揩拭,纾臻循其行举睃顾,见仍是那方旧帕。遂错过眼道:“不曾磕疼,谢官家垂询。”
他略微颔首,见折断的狼毫又道:“凑巧我新得了些善琏湖笔,以其翰墨尚算通顺。稍刻便叫窦冲送来。”
纾臻哽语道:“官家容禀,此笔乃系舍弟所赠。奴自感身世,或与舍弟不复相见。骤而感痛方才失态,还望官家恕罪。”他忽有摸她鬟髻以作抚慰之欲,终也弃而不顾,“令弟今岁几何?考过功名不曾?”纾臻摆首:“藉裕只有九岁,况且他自幼不精言谈,姑且通些诗赋。”今上颔首道:“这并无妨碍。相如口拙而善著书,广讷口寡言,却亦为名臣良将。”
纾臻破悲蕴喜,他复和颜:“回房歇息罢。”纾臻原欲告辞,遽念及巧处,遂续道:“官家真似奴的保命真人。每每奴逢险时,官家便从天而降,救奴于水火之中。”
今上回道:“倘或有紧要事体,你只管去寻蔡赏与杨兕。”纾臻奇道:“两位夫人品高职重,奴不敢肆意搅扰。”
今上举步朝前:“正因她等身负诰命,不受矩滞。故凡要体她们可直禀福宁,诉诸于吾。”纾臻愧赧摆首:“官家屡次救护,奴无以答馈,焉敢再搅烦于您。”今上垂目睨靴:“不妨碍。你虽不涉福宁,却与福宁祗候无异。故凡有甚么紧要的,你必得直禀于我。若迟了一时半刻,不知要生将何等事。”纾臻蹙眉道:“既奴有碍于官家,奴恳请官家将奴遣离禁庭、放还本家。”
今上略有讶异:“你已参甄试,现次第未出,怎便要请离?”纾臻决意道:“因奴之事,令官家与郝娘娘有了龃龉,奴百死莫赎。”今上苦笑道:“这不与你相干。试结,你停歇两日,待次第出,傥你试不第,我势必降旨将你放归。”纾臻跪拜道:“奴感激涕零。”
他稍却数步,顾首而去。待他身影已消离于廊下,纾臻缓缓起身。此刻绮臻现身:“噫!纾娘好能耐!竟教官家垂爱至此!”纾臻冷笑道:“谢绮姊称赞。若非绮姊成全,我怕没有这番造化。”
绮臻举身挡道:“此言何意?”纾臻乜斜她道:“绮姊裂串欲使我跌跤,却未意官家竟于周遭。官家慈悲,未使我以颊抢地。今日姊姊急欲兜揽官家,便可不顾他人将我撞倒。”
绮臻嗤之以鼻:“纾臻,你可是白日发痴梦?你是甚么身世,亦敢同我争高低?”纾臻略搡开她:“姊姊若有高能,便使出浑身解数将官家兜揽住,挣一个中殿名头,岂不好?傥如此,奴亦能沾得姊姊半点光辉,我赵氏满门皆以姊姊为豪。”
绮臻讥嘲道:“别打量我不知你的心思!你是欲仿效高娘娘,以直笔趋赴官家!孃孃既十分憎嫌你,岂会容你服伺官家?”
纾臻欠身,绮臻却钳她臂膊道:“别发痴梦。婢妾之女,焉可越我?”原嫡庶也无可论,尤为娘子身。既不可嗣胤,聘家又为他属,故是孰所育并不打紧。纾臻轻笑道:“奴岂敢与您争?祝愿绮姊夙愿得偿。”
晚膳前,杨兕、蔡赏合议良久。最终蔡赏见拜御前。今上批答札毕,具座调膏。见她便擦乾了手道:“是为甄直笔事罢?”
蔡赏将两封熟宣奉上:“两卷各有千秋,难分高低。妾思虑直笔乃关文书要体,不敢轻率,故特来请官家裁夺。”
今上揭卷来瞧,见仿字均写得甚像似,于政纲的周详、文书批答章程又述得颇缜密,故道:“皆是承教不久的内人,能有这等才德,实属难得。”
蔡赏添道:“先前妾曾私禀官家,绮臻归内省,正与此番甄试。妾比照过她素常习练与今日卷答,见笔迹相差殊异。”
今上敛容道:“倒似姊姊的手笔。”蔡赏又道:“今日招收卷答,是由掌字胡珠一力管辖。妾思及因果,还望讨官家示下。”
今上攒眉道:“寻个因由将她遣放便是。好端端的内省,难道要结朋党不成?”
蔡赏躬身领命,今上举卷示意:“这两卷所属是谁?”蔡赏但笑:“卷有糊命之制,官家未尝不知。况官家洞察秋毫,何须妾多言。”
今上笑道:“蔡娘子取笑。既她以邪路歪术求胜,我焉容她?不揭其伪面,已是很顾姊姊的脸面了。”
蔡赏回道:“傥依官家钧意,便是举那位为魁首。保慈娘娘听得此讯,怕是气不愤哩。”今上叩案道:“往载举试夺魁者可特授掌字直笔。胡氏既出,必有代职者。朕惜德惜才,更赏识她的赤子心肠。只有以贵品加之,吾不能护持时,她才可自救。”
蔡赏蹙眉道:“妾冒犯建言,官家此举恐有不妥。保慈宫娘娘既生怨嫌,恐有郁燥之气难平。此刻官家再行抬举,傥惹恼娘娘,此劫必陷于纾臻。”今上遽然抬首,目色骤冷。
戌时四刻,原纾臻业已歇息。然闻笃笃叩门声响,疾披褙起身。见来者是蔡赏,纾臻甚惊,忙侧避施礼。蔡赏替她拢了拢绸衫,“好孩子,搅你好歇了。原是有些物事儿紧着给你。”纾臻慌道:“夫人折煞奴家。”
蔡赏将笔匣和香膏取出:“我从福宁殿来。这是官家赏赐给你的善琏湖笔和绿梅膏。此事系绮臻不察,望你宽量,饶她一次。”纾臻摆首:“绮臻是奴家姊,奴不敢与她计较。”蔡赏抚她柔荑道:“既到禁中,便没有从前的称谓了。官家赏识爱惜,你便只管忠勇报效,莫思昔事。”
纾臻闻话径直跪地:“奴愧对官家!”蔡赏伸臂搀她:“皇家骨肉亲缘原与等闲门第不同。曩者官家鞠于高娘娘膝下,原与郝娘娘不甚亲附。故今所察见的疏离与龃龉并不缘你而起,你毋要自责。官家仁慈,再四地拥持你。你若不顾官家的爱惜、直迳迳恳求遣还,岂非辜负官家惜才之意?”说罢蔡赏慢抚她鬟道:“何况官家极留意你,或欲以你为房院。”
见纾臻有异色,蔡赏颜色稍霁:“我原是老娘娘②的心腹,也算是瞧着官家长到如今。纾姐,令家虽可替你筹备嫁娶之体,却未必能细细儿地替你绸缪。官家德高,素有稳性常性,顾念旧情,平欺等闲郎君。傥叫纾臻、姜荔那等妖娆娘子逐日陪侍,怕是好好的爷们也给带累坏了。”
纾臻犹疑道:“奴与官家提过的。官家无意收奴作房院。”蔡赏衔笑道:“姐儿尚未及笄,还需等些时日哩。你只管耐性儿管办庶务,旁的莫顾虑。”纾臻似懂非懂,蔡赏道:“官家虽甚通岐黄之术,却未见他替孰诊治过。他拨冗调得这一膏,不知多少心血耗在里间。改日你至御前,必得叩谢官家天恩。”纾臻应道:“圣恩浩荡,奴誓死报效。”
翌日揭次第,诸人皆无困睡之意,提早赶到。杨兕环顾四遭,预先隐叹道:“吾等循旧按例,已评魁首。魁首乃是—赵氏绮臻。”阁中哗然,纾臻却无讶意。绮臻既能仰保慈恩典入内省,即便她文墨鄙陋,却依然能造个魁首华名。只是想及此前之约,难免惋惜。恁豫备好赐她的物器,便要转于绮臻?杨兕续道:“位二为赵纾臻,位三为唐阌瑛。”
说罢她授意内侍附榜:“余下请自观。”纾臻与阌瑛皆是常日最辛勤的,故众人并不感惊骇,只熟知绮臻的未免叽咕抱怨,称她投歧路却赢得盛名,实属德不配位,然而绮臻顾不得这些,只拦杨兕问道:“杨尚宫,若依惯例,魁首可授掌字。适才怎未听尚宫提及?”
杨兕才欲答,只见许佛奴率两班祗候前来,满蕴笑意:“闻听绮姐一举夺魁,真是可喜可贺。妾携皇太后殿下懿旨来,还请诸位跪拜听旨。”蔡赏自东门出,原欲瞧放榜,然见许佛奴便敛貌束笑,停于廊尾,只叫随身的小娥去听。许佛奴高宣道:“敕。赵氏绮臻徽柔懿敏,淑惠静专,特授典字直笔,可。”
杨兕眉心骤跳,俟旨意宣毕,蔡赏方踱上前来。许佛奴见她粲笑如花:“哦哟,如何教我见得惠国夫人?真是我修来的造化。”蔡赏哂道:“恭国夫人言重了。吾克当不起。”
注:
①支婆:宋人称庶母为支婆。取自陆游《家世旧闻》:“已而八月祖母生先君,九月杜支婆生叔父,相距才二十余日也。先世以来庶母皆称支婆。”
②老娘娘:指高太后。
她先抽出他掌间烘热的纤手,亦窥察他眼底的失落,今上不防间,纾臻已拥上他,“莫急于离开。我还有话同你说。”他惊喜过望,却不敢表露,双臂聚而复松,不知如何才好,“我幼时见爹爹薄情,故对姻缘不报期望,只想自家争气、有一番建树,将来不必仰人鼻息、看人脸色。但经历许多,我觉坎坷多、人世难,若有一人愿与我携手同行,也是一件幸事。你馈我实多,也多次坦诚心意。官家待妾至真至诚,妾亦愿忠贞不渝、与您风雨同舟。”最终纾臻仅挚然道:“惠而好我,携手同行。”
他一时意欲回答,亦感言乏不堪体情,是故唇齿踯躅,徘徊两度,直到纾臻再次开口,“你不打算说些什么?你不是常和庭芝那些小娘子们攀谈?”他仓促之下没有遮掩声响,于是这一声“我没有”显得极其震耳,他又细微入微地解释:“我每月约去两次。每次去坐半个时辰,与姊姊说话居多,同她们偶尔对弈、谈论书画,不曾深交。”纾臻凑近端量,“这样说来,你倒是很清白的一个人。果真没有过御侍、知己吗?”
他回想一番,才道:“我有过御侍。十五岁时,祖母曾指给我两个内人,名为照顾起居,实则是……为我通人事所用。但我委实没有兴致,她们年岁较我要长,每每靠近我,我便浑身起栗,后来同祖母禀奏实情,她便将两人召回身侧了。这两人或许还在禁中。”纾臻投以怀疑目光,“她们样貌如何?娘娘选中的御侍,大抵不会差吧。”今上道:“娘娘更看重德行。”纾臻若有所思,“原来官家以貌取人。”今上辩解道:“我委实记不得了。”纾臻抿唇不言,他又摸不清她的心思,因而在她背上抚揉,“若说与我相处最多、我最清楚其禀性的,该是文柔。可她是我同胞妹妹。”
纾臻又故作姿态,继续逗他:“既说不出中听的话来,不妨有所举动呀。”此际她仰高了脸,似乎在等待,今上自道誓言空虚、狎昵不可,就对她说:“你稍待片刻。”纾臻惊讶不已,见他夺门而出,又匆忙而返,将一小香袋递给她,“这是我私库的钥匙。除了交子,还有一些我珍藏的珍玩与古画。待你能够走动,可随我去瞧瞧。至于花冠、绸缎,我那儿实在未存,你有什么喜欢的样式,就吩咐孙尚服?昨日说种桂,我已挑出了一些好成活的桂花种子,等你转好,我们便在庭前手植桂树,用它煮酒。”
纾臻将袋交还,“你留着,那些珍奇字画,以后你慢慢展给我瞧。我适才还想说我很喜欢孩子,你若也想要,我们可以多生几个,俗言道多子多福。”他眉眼松动,如柏融冰,似是动容,然而却不是对子诞的期许,而是十分温柔地抚慰道:“这事不急,往后再说罢。”纾臻再次俯至他下颚,今上垂头笑望她,轻声唤她,纾臻瞬了瞬目,“歇午时你那般机灵,现下却像一块木头。”他终于明意,脉脉环住她的腰身、俯身轻吻。
纾臻合住了双眸,使得他的唇啜堪镂心头,感受他从眉眼、鼻梁,到脸颊、下颚,最终游走唇畔。尔后她的齿关大开,他仿佛更大胆了,却浅尝辄止,不再纠缠。此番完毕,他亦一面粉红,纾臻侧身闪躲,他也心若鼓擂。纾臻看他情状,才想皆是初次头回,因而笨拙,那份甘甜便越发显著,让她在此刻愉悦更甚,今上见她展靥,握住她双手,“纾臻,你很喜欢这样么?”她戳着他的心口:“你这样发问,显得我很轻浮!”今上却摇首表否:“我有几刹极想,只怕唐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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