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谢昭陈东海的女频言情小说《开局双胞胎女儿,假少爷他重生逆袭全文》,由网络作家“春光明媚”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田秀芬点点头。她将吃完饭的碗筷一并收拢到盆里,低声道:“你先休息会儿,等下再回去,可别累坏了身子。”谢昭点点头。他这两天的确是累着了。见林暮雨闭着眼休息,他又悄声看了看两个小糯米团子。白白净净,眉眼舒展,叫他莫名的心安。谢昭看了一会儿,趴在了床头柜上,微微闭上了眼。或许是太疲惫,亦或者是绷紧的神经陡然放松。他几乎是瞬间进入了梦乡,做了一个冗长的,叫人窒息,如同走马灯般的梦。梦里,亲人,妻子,孩子,全部都离他远去,他像是狂风暴雨中,巨浪上的一叶扁舟,狂涛怒海里的一截浮木,找不到方向和归途。他大骇,本能的胡乱伸手,妄图抓住那一丁点的希望。下一秒,他终于用力的握住了。温热的,柔软的,一点点在自己的掌心舒卷,他下意识地用力,仿佛要揉进自己的...
《开局双胞胎女儿,假少爷他重生逆袭全文》精彩片段
田秀芬点点头。
她将吃完饭的碗筷一并收拢到盆里,低声道:“你先休息会儿,等下再回去,可别累坏了身子。”
谢昭点点头。
他这两天的确是累着了。
见林暮雨闭着眼休息,他又悄声看了看两个小糯米团子。
白白净净,眉眼舒展,叫他莫名的心安。
谢昭看了一会儿,趴在了床头柜上,微微闭上了眼。
或许是太疲惫,亦或者是绷紧的神经陡然放松。
他几乎是瞬间进入了梦乡,做了一个冗长的,叫人窒息,如同走马灯般的梦。
梦里,亲人,妻子,孩子,全部都离他远去,他像是狂风暴雨中,巨浪上的一叶扁舟,狂涛怒海里的一截浮木,找不到方向和归途。
他大骇,本能的胡乱伸手,妄图抓住那一丁点的希望。
下一秒,他终于用力的握住了。
温热的,柔软的,一点点在自己的掌心舒卷,他下意识地用力,仿佛要揉进自己的骨血里,这样才能够叫自己心安。
谢昭的呼吸慢慢平稳了下来。
他仍旧闭着眼,丝毫没有注意到此时此刻,正微微睁圆着眼,有些愕然羞赧看着自己的林暮雨。
她并没有睡着,只是闭着眼休息。
谢昭趴在床头的时候,没多久就听见他短促而剧烈的呼吸声。
很沉,很乱,像是梦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她下意识的睁眼,想要伸出手将他推醒,只是没曾想伸手的一刹那,就被他用力的,紧紧的握住了。
“不要走。”
他的声音沙哑而压抑,从喉咙里溢出。
谢昭用力捏紧,将她的手一点点,挪到了自己的脸颊下,贴了上来。
“别走。”
他又低声不安喊道。
林暮雨哑然。
她心里陡然涌上了一种微妙又复杂的欣慰感,又像是偷来的欢喜,想要短暂的欺骗自己般,她终于尝试着俯下身,轻声回应:“我不走,你睡吧。”
淡淡的馨香,柔软的发梢,突然包裹袭来的暖意。
谢昭终于彻底睡沉了过去。
梦里巨浪平息,乌云散去。
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
下午回到石水村的时候,正好六点。
谢昭拉着板车,上头满满当当的一堆东西,叫村子里来来往往的人都忍不住多瞧几眼。
“哟!那不是红糖吗?瞧!供销社的油纸包着!可不少哩!”
“啧啧!是听说这谢老二家添新丁,可不是说生了两个闺女嘛?贱丫头又不值钱,哪儿值当这么好的东西?”
“红糖算什么?你瞧瞧!那一兜子可不都是肉?!瞧瞧!肥油都渗出来了!一大提的大肥膘!到底是不会过日子的!生个娃都要这么吃,真是造孽!”
......
声音不小,谢昭倒是听了个全。
只是他向来不搭理,这会儿更是假装没听见,径直推着板车朝着谢家走去。
谢家住在村头,占了最好的一块位置。
当年老谢头身强力壮,带着三个儿子,愣是抢了这块地,用黄泥土夯实,垒出一块又一块儿的黄泥砖,搭建起来的这么一个大院子。
后头有山,前头有水,洗衣裳都不用走远路,一出门就到了。
都说人心齐泰山移,早些年老谢头家是一等一的模范户,一根绳,劲儿往一处使,十里八村就没有不称赞一句的。
可直到儿子们都结了婚,这再如同铁桶般的家庭也得出现裂痕。
枕边风,最是要命。
再者,只要是人心,就没有不偏的。
一碗水端不平,家宅难安。
谢昭走到门口时,一个碗“哐当”一声,砸到了面前,四分五裂。
篱笆外头站着几人,抻着脑袋,端着饭碗,踮着脚往里瞧。
“啧!闹分家哩!瞧瞧!瞧瞧!听说他谢老二把家里掏空了,生个赔钱货,居然问家里要了三十块!啧!翻了天了!”
“可不是么!听说还是去县城生的,多金贵呢以为自个儿!要我说,就得狠狠揍一顿!女人呐,越揍越听话!”
“等着吧!老大家媳妇儿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这老谢头家,可有热闹瞧哩!”
......
而此刻,院子里,倒也正上演着一场好戏。
王金花正在大哭,拽着谢友顺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嚎着,“大家伙儿都来评评理!这公中的钱,那可都是大家伙儿一点一滴攒出来的!他谢老二家倒好!儿媳妇儿生个娃,要了三十块!”
“咱们这些土里头刨食儿的,一年能有多少?他真是黑心肝坏心肠的家伙,我不活了呀!”
她哭得大声,谢友顺的脸上也黑一阵白一阵。
而王金花的对面,谢友振正拉着谢恬和谢诚站着,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谢恬嘴快,她红着眼,大声道:“大娘,你怎么乱说话呢?这钱是我爸问爷奶借的,是要还的!你怎么能,怎么能上下嘴皮子一翻,说得这么难听?”
谢诚也闷闷道:“我后天就去矿上,这钱,我来还。”
王金花闻言,哭得更大声。
她见自家男人居然没动静儿,当下急得跺脚,狠掐了谢友顺一把。
“话说得好听,还?你用啥还?就你二哥那媳妇儿,那么金贵,生娃都要去县城里头,以后指定有销钱的时候!三十块,可不是三块!除非你明天就拿出来补上!不然谁信?”
谢恬差点儿没翻白眼!
明天拿出来补上?
这年头,三十元可实在不是一笔小数目!
他们割肉卖血也拿不出呀!
谢友顺也终于发了声,他扭头,看向了一直沉默的谢友振,道:“老二,这事儿你们的确是做的不地道,这三十块,可是从公中出的,当年我家金花生娃,娃长大念书,都是自个儿出的钱,哪儿能单单你们例外?”
“这钱,最迟一个月你们就要还,不然的话......咱们也只能分家了。”
分家?
哟!
真是新鲜事儿!
他们老谢头居然有人提出分家了!
“大哥,你这是存了心要分家,直说就是,我哪里会说半个不字?”
谢友振艰难开口,声音沙哑。
“只要爹和妈答应,那就分家,该算的账就算,我不会少你们的。”
王金花眼珠子顿时一转,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喂!你发什么呆?还不滚?”
陈雪莲正在嗑瓜子,眼皮子却一直盯着谢昭。
见他发呆,片刻后又狂喜笑出声,只觉得这混蛋指定是想到了什么龌龊法子,又要骚扰家里头,当下脸一沉,快步朝着谢昭走去。
陈雪莲是陈家大姐。
仗着在国营单位上班,又嫁了个办公室办公室主任,因此很有底气,性子也泼辣。
她抬手就要打。
可下一刻,她愣住了,手也僵在了半空中。
只见谢昭低头,眼神沉着,透着股狠劲儿,正冷冷盯着她。
“我不是陈家人,你还想动手?”
谢昭有些讥讽的嗤了一声。
陈雪莲瞬间瞪大了眼。
他刚才说什么?
他不是陈家人?!
“爸!妈!二妹!”
陈雪莲这会儿也顾不上打人了,当下回头,喊道:“你们听见了没?他刚才说他不是咱们陈家人!他承认了!”
陈东海夫妻也略略错愕。
心里头有点说不出的味道。
也不怪几人惊讶。
开年正月,他们亲生儿子被找回,谢昭也被送回了谢家。
算一算,这都一年时间了。
这一年来,谢昭找了他们好几次,每一次都喊他们原来的称呼,口口声声他早就习惯了自己是陈家人。
堪称死皮赖脸,叫人生厌。
这一次大年三十。
陈东海正带着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准备年夜饭,没想到谢昭又上门了。
他红着眼,说要来家里拜年,想他们。
他们早就烦不胜烦,更何况大年三十来找心塞,于是一气之下,陈雪莲就推人下了台阶。
说话也难听了不少。
陈东海等人原本以为谢昭又要像之前一样死皮赖脸说好话,求原谅,没想到眨眼之间,他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陈东海眉头皱了皱。
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轻轻咯噔了一下。
“谢昭,有什么话,你不该今天来说,大年三十一家团圆,你应该找你自己父母才对。”
一旁,赵兰芝终于忍不住开口。
她盯着谢昭,看着这个曾经的儿子,是有一点点心疼的。
可是,一想到他们这些泥腿子,居然敢换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还让他在乡下吃了那么大的苦,赵兰芝就胸口发闷,语气也不好了起来。
“你走吧, 也别想着回我们陈家了,我和你爸......”
她语气一顿,又咽了回去,“我们是不会认你的。”
谢昭一直都没有说话。
他的脑海里,往事如走马灯,掠过了自己在陈家的这十八年。
他不否认,这十八年来陈家人对自己不错。
起码吃喝不缺,也曾幸福欢笑过。
所以,他一直抓着那点儿执念,认为他还能回陈家,还能喊他们一声“爸爸妈妈”。
可这一年来。
他被嘲笑,被冷落,被排挤,被痛斥。
就像是一点点扒去他自我欺骗的美好,只剩下血淋淋的真相。
是时候清醒了。
谢昭深吸一口气。
再次抬头,眼底一片平静。
天空中又下了雪,白茫茫的,鹅毛大小,堆叠起来。
少年的脊背挺得笔直,如青松,他眼神慢慢的在这个自己曾经生活过十八年的院子里扫了一眼,最后落在了陈东海夫妻的身上。
“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了。”
谢昭开口,声音一字一句,像是说给陈东海夫妻,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啪嗒。”
他轻轻的,跪在了地上。
膝盖陷进了蓬松的雪里,埋住他削瘦的膝盖,少年用力的,磕了三个头,起身的时候,白色的雪黏在了他的额头上,衬得他的脸苍白如纸,可再仔细一瞧,又能看见脸颊上有两团潮红。
陈东海和赵兰芝不知道为什么。
忽然就有些不安。
“十八年的养育,谢昭铭记于心,这十八年来,我自认将你们当做亲生父母对待敬爱。”
谢昭定定道:“如今尘埃落定,这三个头,算是拜别养育之恩,从此之后,我谢昭与你们形同陌路,再无关系。”
他说完,起身,拍了拍自己膝盖上的雪。
不再看院中各人脸色,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毫无留恋。
院内。
陈东海和赵兰芝瞪大了眼,直到大女儿陈雪莲和二女儿陈雪梅喊了自己一声,两人才终于缓过神来,脸色有些微妙的复杂。
院子里,凹陷下去的两团雪坑已经再次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陈雪莲冷笑道:“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总算是赶走了粘人精,撕下了一块狗皮膏药,咱们这个年过得总算是能松口气。”
陈雪梅迟疑了一下,转头看向陈东海夫妻。
不知道为什么。
她总觉得爸妈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讨厌谢昭。
或许......
以后他们会后悔的吧?
......…
石水村,大河滩边,一处泥巴稻草糊起来房子里,林暮雨正拿着针线,给孩子缝制衣裳。
今日是年关,隔着河岸都能够听见村子里响起的热闹爆竹声。
可一切都和她无关。
她知道谢昭不喜欢自己,结婚那日,他喝了酒从县城回来,被人扶进自己房间,稀里糊涂的发生了关系。
他醒来后大怒,认定了这是谢家和她联手耍的把戏,为的就是留住他。
于是,一气之下,带着她就离开了谢家,搬到了大河滩这处没人烟的地方。
他恨自己。
结婚这一年,说的话都不超过二十句,哪怕是自己怀孕,谢昭也从来不多问一句。
她不是不怨。
可一想到肚子里的孩子,林暮雨就咬咬牙,什么都能忍了。
她想。
熬一熬吧。
等孩子出生了,就有盼头了,她总能熬下去的。
她抿着唇,露出浅浅的笑,细细碎碎的光透过门扉,洒在她的眉眼上。
林暮雨低头,轻轻抚上肚子,眸光温柔缱绻。
这是,她全部的希望。
“啪嗒。”
院子外,门忽然被推开,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林暮雨一愣。
年关了,马上就要吃年夜饭了,这时候谁来找她?
将手里的针线收拢放在床头,她正准备下床,屋子的门就被猛地一把推了开。
下午的阳光正烈,争先恐后涌入,将来人身形勾勒得清晰可见。
“谢昭!你赶紧滚!大过年的能不能别来找晦气?都说了我们家不欢迎你!要不是你,我们家小弟哪儿能吃这么多苦?你吃我们家喝我们家这么些年,怎么还不知足?”
“对,别死皮赖脸往上贴!滚出去!别让我说第二遍!你已经把我们家启明害得够惨了!”
耳旁声音嗡嗡作响。
可谢昭只觉得耳膜剧烈作痛,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记耳光,有些听不清。
谁在说话?
他又在哪儿?
自己不是被车撞飞了吗?
这里是天堂还是地狱?
呵。
自己这种人,怕是会下地狱的吧?
谢昭自嘲的想,片刻后,疼痛缓解,耳旁的风声混杂着怒骂声终于清晰起来,过于真实的触感让他不得不深吸一口气,咬牙睁开了眼。
入目一片茫茫的白,是足足脚腕深的雪。
星星点点的暗红色爆竹碎屑洒落,映衬着屋子门前两个红灯笼格外喜庆。
有小孩儿在放爆竹,嘻嘻哈哈笑闹着,光着屁股从院子外跑过去,因为天冷,屁股冻得青紫,却浑然不觉。
谢昭愣了一下,空白的脑袋像是被人开始塞进画面,逐渐找回了知觉。
这场景,怎么莫名觉得眼熟?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怔怔然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长满冻疮的手,那里正传来隐隐的刺痛。
雪水化开,沁透千层底布鞋,钻进他的脚板底,冷得直打颤。
再仔细一瞧。
他正趴在雪地上,身上的粗布外套湿透了,涤纶裤上都是雪水混着泥泞的泥巴,斑驳肮脏,狼狈极了。
而正前方,高高的台阶上,站着几人。
谢昭抬头看了一眼,瞳孔剧烈一缩,浑身僵直。
不是别人......
正是湖东县首富,他曾经的父母,陈东海一家!
等等!
他想起来了!
他想起来这是哪里了!
他谢昭,在浑浑噩噩活了大半辈子后,一朝被车撞,居然重生了?!
而且重生回他被赶回石水村这一年!
......
谢昭原名叫陈昭。
就像是最俗套小说里的剧情。
64年,雪夜,大雪纷飞。
两名村妇同时产子,混乱中抱错了娃,于是两条平行线产生了交点,他们从此互换人生。
他成了湖东县首富陈东海的小儿子,从他人的手中,偷了十八年无忧无虑的日子。
可是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于是,在谢昭十八岁生日的这一天,真正的陈家少爷找上了门。
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眼含泪,手发抖,扑通一声,跪在了陈东海的面前。
“爸,你把我丢了十八年,你又不认我了吗?我才是你的儿子啊!”
陈启明哭着,重重磕了个头。
磕回了他富二代的身份,也磕碎了谢昭安稳的人生。
从那之后,天翻地覆。
他被赶出了陈家,回到石水村那个贫穷困苦的谢家。
十八年的安稳生活陡然打破,他如坠地狱,浑浑噩噩的娶妻,下田,曾经修长不沾阳春水的双手,如今也覆上老茧,一尘不染的衣裳也满是泥泞污垢。
谢昭也曾不甘心啊。
他有什么错?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出生在谢家,他决计不会有半点抱怨,可一下子从云端跌落,以最惨烈的方式被赶出家门。
从吃喝不愁到天天饿肚,从抓笔念书到握锄下田,曾经的高床软枕,到潮湿发霉的木板草床。
他不是没有挣扎过。
被赶出来的第二个月,他偷偷溜回了县城,想要见一见陈家父母。
在谢昭的心里,他对养育了他十八年的陈家是有着真情实感的。
可是那一日,他趴在窗口,听见里面其乐融融,欢声笑语。
曾经的母亲赵兰芝心疼不已的搂着陈启明,愤愤道:“要不是谢昭,我儿子哪里会吃这么多的苦?他可真太可恨了!谢家都不是东西!他也不是个好玩意儿!真辛苦我儿子,替他受了那么多罪!”
这一刹那,谢昭脑袋嗡嗡作响,落荒而逃。
自那之后,他曾经在无数个午夜梦回间惊醒,愤恨难以入眠。
难道曾经的阖家欢乐都是假的吗?
陈家对他,没有半点感情和留念吗?
于是,带着这点不甘,他再次上门,在这个年关夜。
他只是想当着陈家父母的面,亲口问一问。
曾经他们对自己的疼爱,难道只是因为他当过陈家的儿子吗?
只是,现实给了他重重一个耳光。
他被赶出来了,而且是毫不留情的被推出了门,重重摔倒在了雪地里。
所有的一切轰然崩塌。
谢昭浑浑噩噩连滚带爬离开了陈家。
他喝了酒,满身酒气的回到了石水村,倒头就昏睡了过去。
然而,这一夜,爆竹声声辞旧岁,他睡得天翻地覆,一觉醒来,却只觉得耳旁寂静得可怕。
他愕然转头,只看见床边放着一个洗澡盆,里面一片鲜红刺目的血。
里面,一对小小的婴儿安安静静的躺着,泡得肿胀发白。
是一对女儿,头发很密,皮肤很白,很漂亮可爱。
角落里,爹妈正在低声啜泣。
妻子林暮雨则是怔怔然,双手抱膝,蜷缩在墙角,像是破碎的娃娃。
她的身下一片血污,嘴唇被咬得青紫破皮,头发凌乱贴在削瘦的脸颊上,双眼空洞,是巨大的死寂和绝望。
似乎察觉到谢昭醒来。
她终于僵硬的扭头,朝着他看了过来,嘴角抿了抿,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离婚吧。”
她轻声道。
像是耗费了全部的力气,说完之后闭眼,再不愿瞧谢昭一眼。
“你不喜欢爹妈,就走吧。”
角落里,他爹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我到底没福气,当不了你爹。”
这一刻。
谢昭的世界彻底崩塌。
他没有面对的勇气,逃也似的离开了石水村。
而往后的三十年,他一日日如在地狱里活着,生不如死。
......
“呼!”
谢昭终于,重重的,缓慢的喘了口气。
他低下头,盯着自己冻红的指尖,又再次用力嗅了一口空气里弥漫的爆竹硝烟味。
冰冷的空气钻进肺里,他理智回笼。
他仰头,看向这片天空,终于忍不住快活的放声大笑了起来!
重生了!
他居然重生回了这日!
一切,都还来得及!
——首先说明,64年陈家还是穷得叮当响,最穷最苦的那一个,陈东海是后面才开始偷偷做生意的,第二,文文虽然是年代文,但是偏爽文,主打就是无敌流。
谢昭也愣了一下。
显然,他压根没有意料到居然在医院里头遇见陈东海和赵兰芝。
只是等到反应过来,他笑了笑,顺手将板车上的木桶给拎了下来。
“两位如果买鱼,就请明天过来,今天已经卖光了。”
谢昭语气淡淡,仿佛两人真的只是陌生人一样。
说完后,他拎着木桶和菜篮子就要走。
只是这动作,显然惹怒了赵兰芝。
她眉头皱着,盯着谢昭,大声道:“你又在玩儿什么把戏?为了堵我们,追到医院里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陈东海眉头拧着,一言不发。
身为商人,察言观色是他的强项。
眼前少年,已经足足比自己高半个头。
身形挺立,眉清目秀,嘴角带着一点点浅淡的笑意。
而不同的是那一双眼。
这一年来,他们每次见到谢昭,都被他眼里浓烈的不甘和埋怨吓一跳。
因此也越发厌恶和排斥。
然而现在。
他看着自己和妻子,眼睛干净澄澈,天生带笑的眉眼,只有淡淡的疏离和冷漠。
他的额头上有一层薄汗,黑色的夹袄上甚至能够瞧见板车拖绳摩擦的痕迹。
他明明,明明就该是狼狈的。
可是,此时此刻,他就这样站在自己的面前,孤傲强大得像是一匹野狼。
陈东海的心,忽然咯噔了一下。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拽了一下赵兰芝。
“走吧!”
他沉声道。
做生意这种事,做不得假。
他刚才也看了一会儿,谢昭的确是在卖鱼,而且那架势,熟练程度,老道成熟得可怕。
赵兰芝却不太情愿。
实际上,她心里大概知道是个误会,但是,这会儿她心里有气,加上身子累得很,当下脸色越发不好看。
“干嘛要走?”
她盯着谢昭,眼神不自觉的落到了他手里拎着的那两条鱼上。
“你不是说你卖鱼吗?这两条鱼就卖给我好!”
赵兰芝往前走了一步,大声道。
她性子就是这样。
家里头条件好,不愁吃喝,家业又做的大,到哪里不被人捧着?
更何况,是之前一直求着她想要回来的谢昭?
今天又见了面,他居然对着他们冷冷淡淡的,赵兰芝当下心里头就有些不舒服了。
不过,到底为什么不舒服,她却没有去深究。
谢昭仍旧嘴角带着笑,但是眼神已经冷了下来。
“阿姨,这两条鱼我不卖,我媳妇儿生了孩子,我妈在医院里照顾,这两条鱼是要带给她们补身体的。”
谢昭一字一句道。
赵兰芝一愣。
给媳妇儿和他妈补身体?
他......妈妈?
这个称呼,第一次从谢昭的嘴里听见,赵兰芝的心里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捏了一下,又酸又涨。
她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强行挤出了一丝冷笑,盯着谢昭:“这又是什么新把戏?前天才见了面,今天你孩子都出生了?”
“我怎么不知道?”
赵兰芝说完,谢昭还来不及搭腔,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
“哎呦!你在这儿呢?咋才来呀?你媳妇儿和你妈做了饭在等你呢!你俩娃已经被推到病房里头了,你还不去看看!”
谢昭回头一看。
是隔壁床那女人的妈妈。
他顿了顿,全部念头都被抛开。
“孩子被推出来了吗?”
谢昭怔怔然问道。
“是呀!我瞧见了!头发乌黑乌黑的,就是瘦了些,真是顶顶漂亮哩!”
她冲着谢昭竖起大拇指。
谢昭这下算是缓过来了。
他呲牙一笑,赶紧拎着篮子和桶就朝着病房跑,眨眼间就不见了人影。
身后赵兰芝和陈东海也愣住了。
居然,是真的?
“他媳妇儿真的生了孩子吗?”
赵兰芝忍不住问道。
中年女人抱着一个泥瓦炉,瞧见两人穿着打扮,瞧着不是寻常人家,他当下以为是谢昭的亲戚,于是大夸特夸!
“哎呦!那可不是么!他媳妇儿命好呀!生了俩女娃,他一点儿不嫌弃,家里头婆婆也是个好相处的,照顾起来真是尽心尽力!”
中年女人夸归夸,羡慕也是真的。
“这小伙子,是我见过最能干最会心疼人的了,媳妇儿一天吃好几顿,鸡蛋鱼肉都供着,他对他妈,那也真是一等一的好!”
“就昨天!他妈舍不得吃鸡蛋面给他吃,他非不干!愣是给他妈碗里头倒腾一半过去,说叫他妈养好身子哩!在医院里头就更别提了,费力气,跑腿的活儿,他都干了,不叫他妈和媳妇儿沾手,就这样,他还天天抓鱼挣钱!”
“你们说说,这样的好小子,去哪儿找?他妈可真有福气!太孝顺了!”
她说得神采飞扬,却没注意到赵兰芝和陈东海一下子黑起来的脸。
俩人都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的三个儿女。
这三天来,每天就来探望一次。
来了这里,直愣愣往床上一躺,吃水果,聊天,要零花钱。
别说帮着干一次活儿了!
那就是连倒水,都是陈东海自个儿倒的!
享孩子的福?
他不操心就好了!
赵兰芝的太阳穴一阵突突的跳,此时此刻,她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挖去了一个角。
空空的,忍不住泛起一点儿酸涩。
她恍惚间,忽然想起来谢昭十岁那年。
他一直都是个很孝顺的孩子。
那年,是三月份的一个暴雨夜。
那时候陈东海还没有开始做生意,他是制衣厂里头的业务员,可他性子要强,不愿和人同流合污。
那一晚,陈东海醉酒和厂长翻脸,昏昏沉沉往家走。
暴雨如注。
赵兰芝发烧,在家里躺着。
天黑得如墨般浓郁,伸手不见五指,是十岁的谢昭,打着马灯,撑着又大又沉的桐油伞,走出家门,去找喝醉了的陈东海。
稚嫩的身子,拖不动醉倒了的陈东海,就这么咬着牙,撑着伞,站在雨里,努力的为他挡了一夜的风雨。
往事浮现。
赵兰芝忽然就有些恍惚。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那么厌恶谢昭,认为他的一切都是别有用心了呢?
............
病房。
谢昭拎着木桶和菜篮子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正抱着孩子喂奶的林暮雨。
王金花朝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都啥时候了还以为自个儿是城里头的少爷呢?老大,你瞧瞧你这大侄子,真是不像样了!瞧见长辈,居然就这么走过去,人都不知道喊!我瞧着爹妈那些鸡蛋喂了狗都比他强!”
王金花心里头忿忿,说话也噼里啪啦像是竹筒倒豆子,骂了个痛快。
倒不是别的,而是这几天,因为谢昭媳妇儿生娃,田秀芬从家里头拿走了不少鸡蛋的缘故。
没错,老谢头还没分家。
老谢头一共生了三个男娃一个女娃。
老大谢友顺,老二谢友振,老三谢友福,还有一个最小的女儿谢红梅。
老谢头年轻时候也风光过一阵。
他个子高,身体壮,一个人顶得过两个庄稼汉,干活的一把好手。
在那个拿工分的年代,他一人挣两人的工分,又当了村里头的大队长,家里头条件顶顶好。
再加上男丁多,于是早些年,带着三个儿子,在村头那边,找了块荒地,起了一个大院子。
一大家子全住在里面。
后来,儿子们成了家,生了娃,老谢头就住在大儿子的院子里头。
一家人也没分家,吃喝基本上都在一起,平日里交点公中钱,存在老谢头手里,用于开支。
而俗话说得好。
老大是块金,老小是块宝,只有老二是根草。
谢友振就夹在中间。
老大谢有顺,年轻时候腿摔断了,老谢头夫妻那是如珠如宝的疼着。
老小谢友福就更别说了。
他出生的时候,老谢头家里头条件已经好转了起来,吃啊喝啊都可劲儿供着。
独独谢友振。
他打小就嘴笨,好听的不会说,做事儿也一根筋,从小和老三去地里干活,他一个人干了全部,回来还要被骂干活不仔细。
他也不辩解。
长大了之后,交公中也是这样。
按照老谢头的规定,每一房挣了钱,都要上交百分之三十用于平日开支,什么吃喝,肥料,租牛等等。
老大和老三都是偷奸耍滑,常常报假账自个儿留着。
独独他。
勤勤恳恳,老老实实,一个子儿不落。
可这日子久了,不被念好不说,这一切都成了应该,吃亏是常态。
于是。
这次林暮雨生媳妇儿,就生出了一肚子怨怼出来。
尤其是老大家。
田秀芬去医院的时候,带了家里的三十个鸡蛋,还捎了一兜子红糖。
她已经心疼得快要滴血了!
可这还不算!
那谢友振居然还问家里公中借了钱!
足足三十块哩!
他们一大家子,虽说平日里能吃个温饱,不至于饿肚子,但是这钱是真的难挣!
都是土里刨食的,又要交公粮,粮食余下来都难,更别提交钱了。
他谢老二,居然一口气拿了三十!
说是说要还,可他拿什么还?
也因此,王金花一肚子气,今天见着谢昭,算是强忍着露了个笑脸出来,没成想谢昭完全没搭理自己。
她气得眼前发白,扭头对着谢友顺一顿骂。
“也就是你没出息!不然我能受这个委屈?从家里拿了钱出去生娃,居然还敢给咱们摆脸色!这日子算是过不下去了!等年过完了,一定要分家!可不能叫他拖累咱们!”
......
谢昭压根没认出来这两人是谁。
他拎着锄头,挎着篮子,一路到了昨天夜里来的野菜地。
这会儿日头出来了,红彤彤的一片,积雪也开始融化,谢昭一瞧,总算是明白为啥这块地里野菜这么多了。
因为它向阳。
靠近山脚的位置,厚厚的一层落叶压着,已经沤了一点肥,这地的肥力虽然种菜不够,但是发野菜,已经足够了。
他蹲下身子,仔细辨认了一下,心里头一阵欢喜。
啧!
密密麻麻的,都是野菜!
荠菜,还有蒲公英,紧紧挨挨长着,在这一片皑皑白雪中,冒出一点嫩绿的芽,坚韧而喜人。
谢昭也不含糊,扛起锄头就猛地往下一挖!
一锄头下去,翻出黄色的土壤,白雪掉落,露出完完整整的野菜来。
他动作很快,一把拔出荠菜和蒲公英就扔进了篮子里。
四十分钟后。
竹篮子里已经满满当当装满了荠菜和蒲公英,而这片野菜地也才挖了五分之一而已。
谢昭有些恋恋不舍的收回了锄头。
算了。
做长久生意,今天带到县城里去,要是好卖,他明天再来挖也一样!
谢昭将篮子拎到河边,全部浸入水里,顺手搓了搓。
流动的河水瞬间带走泥巴,野菜干干净净。
谢昭将篮子拎起来,抖了抖,这才离开。
............
上午,九点。
县医院。
今天是大年初二,可以走亲戚了,医院里人也多了起来。
谢昭推着板车,上头放着一个大桶,还有一个菜篮子,板车摇晃,桶里的水也跟着荡漾,里头鱼儿受了惊,噼里啪啦的甩着尾巴。
“哟!鱼呢!真少见!大冬天的,也不知道从哪儿捉来的!”
一群人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再看那野菜。
这在冬日里,就更少见了。
擦着一个卖馄饨的小摊子过去时,中年女人当下瞪大了眼,眼睛一亮!
“哎哎哎!同志,你这篮子里头,是荠菜和蒲公英嘛?!”
谢昭停下来,将板车放好,笑着点头应了。
“是啊,今天早上刚挖的!您瞧,新鲜着呢!”
谢昭将篮子递了过来。
哟!
水灵灵的荠菜和蒲公英,根粗味儿浓,拿在手里头瞧着喜人极了。
“那你卖不卖?”
中年女人拽着围裙擦了擦手,眼神恋恋不舍的盯着那兜子野菜看。
她家里头是卖馄饨的,主要就是肉馅儿。
但是这过年过节,家家户户都会称点肉,杀点鸡鸭,肉馄饨就没那么好卖了。
可要是来一碗荠菜馄饨。
啧!
清香,解腻,别有风味儿!
谁不想这一口?
只可惜自个儿住在县城里头,供销社和菜市场也没瞧见有人卖,如今一瞧,她是真走不动道!
“您要是要,我自个儿匀一碗出来,剩下的都卖给你!”
谢昭笑着道。
他心里头飞快的在定价。
这年头,青菜价格当然比不上肉,但是也讲究一个时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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