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番外1
我在这山中已经住了十年。
每日晨起看云卷云舒，暮时听风起风落。
洞府外的小园子里，种着几畦青菜，还有几株不知名的野花。
日子平淡得像山涧的溪水，没有波澜，却也清亮透彻。
直到那一天，他来了。
那日我正在收晒的草药，突然听见山门外有脚步声。
十年了，第一次有人能找到这里。
抬头望去，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
他的鬓角已经染上了些许霜白，但那双总是带着雾气的眼睛，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蔺鹤轩。
“寒霜。”他轻声唤我。
这个许久未曾听到的名字，让我恍然回到了二十多岁的青春年华。
那时的丁寒霜，还不是一个道姑，而是个满怀憧憬的姑娘。
我放下手中的草药，看着他：“施主为何来此？”
“找你。”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用了整整八年时间。”
我笑了笑：“找到了又如何？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跟我回去吧。”他向前迈了一步，“公司现在发展得很好，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我摇头：“这里挺好的。每天种种菜，打打坐，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比起尘世的纷扰，这里更适合我。”
“那……让我每月来看你一次，好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转身走回洞府。
身后传来他的声音：“我会来的，每个月都来。”
就这样，他真的每个月都来。
十年。
整整十年。
他又一次站在我的洞府外，这次带来了一个决定：
“如果你不愿意回去，那我就在旁边的洞府住下。陪你一起避世。”
我放下手中的书，看着他坚定的眼神：
“你的企业那么大，有多少家庭在依靠着你。你不能这样任性。”
“可是……”
“你有你的责任，就像我选择这条路也是我的责任。”我打断他的话，“回去吧。”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转身离去。但我知道，他还会再来。
又是十年。
当他第三次站在我面前时，头发已经全白。
“公司的事情都处理好了，交给了家族里的年轻人。”他说，“我打算在这里修行。”
我看着他，突然笑了：“欢迎道友。不过，我正打算云游四方。”
他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那我陪你一起。”
“为什么？”我终于问出了这个压在心底三十年的问题，“为什么要这样执着？”
“因为欠你的，不该是一生的遗憾。”
他轻声说，“这三十年，是我对你的救赎，也是对我自己的救赎。”
我转身望向远方的群山，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流下。
曾经那个为爱痛彻心扉的女孩，在这三十年里，早已被岁月打磨得平静如水。
而他却用同样的时光，执着地追寻着那个消失的背影。
“可是啊，”我轻声说，“有些伤口，愈合之后就不会再痛了。
就像那些年的执着，也都化作了今日的云烟。”
“我知道。”他说，“所以我不求你的原谅，只求能陪在你身边，看你过得好。”
山风徐徐，吹散了三十年的执念。
我们都已不再年轻，可是在这漫长的岁月里，他用自己的方式，完成了一场迟到的守候。
“那就一起云游吧。”最终我说，“不过，我们只是同路的道友。”
“好。”他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满了岁月的痕迹，“能做你的同路人，就够了。”
而今，我们就这样一起走在云游的路上。
不是夫妻，不是恋人，只是两个同样历经沧桑的道友。
前路漫漫，山高水远，但至少这一次，我们都放下了执着，学会了坦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