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漆黑的地牢中醒来时,正对着我的,是一颗头。
尽管那颗头颅被腐朽的只剩下骨头,静静地漂浮在恶臭的大水缸里,可我却能一眼看出,他就是我的弟弟星河。
空旷的地牢中回荡着女人的笑声,她顶着一张纯真无害的脸带着狰狞的笑意,得意地对我说:我要做皇后了,而你只能和你的弟弟一样,被当做药引,抽干血,融掉肉,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她喂我喝下特殊的药水,划开血肉,任我这里死去。
过了许久,我隐约听见胸膛里心脏跳动的声音,这颗心的主人将我唤回,我想,我绝不能就这样死去。
我仿佛是从梦中惊醒,身体并没有因为药水感到异样,手腕上也没有触目惊心的划痕。
可我分明感受到血一点一点从我的体内流出,骨肉从内里一点一点被腐蚀着,直至血流尽,我再也没了意识。
我好似又活了一次,只不过这次只是时间提前了。
心仿佛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不断提醒着我什么。
我能明显地感受到它的鲜活。
它不想死在这里,我也不想。
来人啊,我要见父亲!
地牢里的两个守卫不约而同地看向我,眼神轻蔑,没有任何要去通传的意思。
我可是宋家的嫡长女,若不是生死攸关之际,我怎么会看你们一眼,若是你们耽误了父亲的大业,恐怕你们也不会比我好到哪儿去。
他们大抵是因为看了我这狼狈的样子,才不敢不去。
也是,我堂堂宋府嫡女,如今却满身都是血,胸口那一大片红更令人可怖,我尚且变成这个样子,他们怎么能不怕呢?
从地牢外走进来的是我的父亲宋霆。
听说你要见我。
他言语间尽是无情,眼下皆已成定局,纵使你挣扎,也无济于事,不如就用你这宋家血脉,好好做我的药引,将来,我定将你的牌位放入宗族祠堂,受尽族内香火,也不枉你做出的贡献。
他说完,便要派人动手取我的血。
父亲,权力地位财富你应有尽有,难道不想长生吗?
我提出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问题。
他屏退左右示意我说下去。
我受冥月石浸染已久,纵使灵石从我体内剥离,可我的血却能使人长生。
你要我如何信你?
宋霆虽然这样问,可他心里为了长生早已深信不疑。
宋郁之喝过我的血,即便她已经死了,可她的尸身却不腐,父亲你大可以去看看。
他若有所思,看向我: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了你?
我大可取了你的血,然后一走了之,让你继续在这地牢里,做我的药人。
我不慌不忙,像是早已将他看穿了般。
一人长生,那才叫长生,我竟不知父亲何时变得如此宽宏大量,愿意与族人共长生了?
苏泽御拿到了冥月石,爹爹,你恐怕都不知道冥月石是用来做什么的吧!
宋霆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他最讨厌被人玩弄的感觉。
说!
苏泽御究竟要做什么!
我眼里那仅存的良善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放了我!
我从喉咙里挤出这三个字,宋霆不情愿地将我放开。
他虽然答应放了我,可我知道,一旦我在他那里的价值被耗尽,又要回到这里。
绑在柱子上的绳索被守卫解开,我没站稳,朝前倒去,一把扶住了眼前的大水缸。
抬眼便对上了那只剩一点皮肉包裹的头骨。
星河他仿佛在瞪我,怨我来得太迟,又怨我如今要离开。
等我。
等我给你报仇,等我让他们给你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