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帝姬伊法的其他类型小说《血罂:女侍崛醒帝姬伊法无删减全文》,由网络作家“阿三瓣”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是一张接近于塌陷、溃烂的椅子。是石头制作的,但似乎遭到蚂蚁侵蚀一样,下方肮脏成就,斑斑点点,令人作呕。这椅子上铺着一张散了架的虎皮,上面坐着一只吸血鬼。这只吸血鬼从特征来看,从前是个健硕的人类,年轻时就不幸殒命,变成了暗夜种族(不过也说不好。对有些人类而言,永生即使伴随着黑暗,也是件幸事)他赤裸着手臂,臂上肌腱饱满如累累果实,四方形脸庞,眼睛红得吓人。显然由人类转化成的吸血鬼看上去要比精灵转化得更纯粹、邪恶。“贝塔哥。你真是带回来了一个漂亮的小孩呢。”这只吸血鬼说,露出邪恶的笑容来,“是你转化了他?亏你忍得住没先玷污他……哦?生前是只半精灵哇。”他站起来,咚咚地走下台阶。两侧的吸血鬼纷纷给他让路。贝塔轻轻握住伊法...
《血罂:女侍崛醒帝姬伊法无删减全文》精彩片段
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是一张接近于塌陷、溃烂的椅子。是石头制作的,但似乎遭到蚂蚁侵蚀一样,下方肮脏成就,斑斑点点,令人作呕。这椅子上铺着一张散了架的虎皮,上面坐着一只吸血鬼。这只吸血鬼从特征来看,从前是个健硕的人类,年轻时就不幸殒命,变成了暗夜种族(不过也说不好。对有些人类而言,永生即使伴随着黑暗,也是件幸事)他赤裸着手臂,臂上肌腱饱满如累累果实,四方形脸庞,眼睛红得吓人。显然由人类转化成的吸血鬼看上去要比精灵转化得更纯粹、邪恶。
“贝塔哥。你真是带回来了一个漂亮的小孩呢。”这只吸血鬼说,露出邪恶的笑容来,“是你转化了他?亏你忍得住没先玷污他……哦?生前是只半精灵哇。”
他站起来,咚咚地走下台阶。两侧的吸血鬼纷纷给他让路。
贝塔轻轻握住伊法的手,捏了一下。意思是:镇定。
“这是第八代吸血鬼头目,”贝塔对伊法说,“他是阿基。是他转化了我。”然后对那个叫做阿基的头目介绍道,“这是伊法。我在森林里转化了他。没什么疑点,可以接受。”
阿基哈哈大笑了起来:“当然我会接受!你瞧他是怎样一个美人呢,他比你还要漂亮,贝塔!”
贝塔厌恶地皱了皱鼻子。
“等等,”头目突然做出了一个假装惊讶的表情。“这个小美人该不会不知道我有多喜欢这种类型——或者说,他对我有多长时间没有做过都没有概念,是不是?”
贝塔打了个寒颤,抓紧了伊法的手。
他打断了阿基,推开阿基伸过来的手。
“拿开你的爪子,”他变得毫不客气,声音凛冽,“如果你想做那种事情,我随时奉陪。但是我受人之托照顾这个孩子,你绝不能动他。”
“有意思。”阿基眯起血红的双眼,“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是新奇。如果说我一定要他的话,你会怎么阻止我呢,贝塔?你总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真是让我好奇呢——“
突然,伊法一阵恍惚。他看到了阿基装在破破烂烂衣服口袋里的一个东西:
木桩。
是木桩。削尖了的木桩。
用木桩来刺透吸血鬼的心脏。伊法一个激灵。
阿基还在和贝塔冷言冷语地争执。可是伊法看到了危险。仿佛看到了韦斯特的影子,那个他刚刚摆脱的噩梦。他太害怕第二个韦斯特的出现了。他看着阿基衣服里的木桩,那个木桩越来越刺眼醒目。其实从一开始,伊法就应该能感觉出来——阿基这种人,太多了。从韦斯特到蒙蒂的父亲,再到蒙蒂本人——他们都打着同样的算盘。既然伊法已经意识到弱小是一种罪孽了,又怎么能让无辜的贝塔受到牵连呢?
于是。
等所有吸血鬼反应过来的时候,伊法纤细的身形已经一闪,冲到了阿基身侧。他抓起口袋里的那根削得很尖的木桩,在手中娴熟地旋转一周,握好。仿佛这个动作他从前做过千百遍一样。高高扬起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刺入阿基的心口。
血渍,在褪色的牛仔布料上蔓延开来。大片大片的。
伊法自己都为这件事吃了一惊——他的力量如此之大,如此之稳,简直——不,不是简直。而是他已经刺透了阿基的心脏。木桩穿过整个胸膛,尖端从阿基的后背刺透出来几寸。
贝塔惊得倒退了一步。大厅里的吸血鬼们鸦雀无声。
阿基反应过来时,伸手去抓插在自己胸口上的木桩时,伊法已经轻轻一脚将他踢在地上。而后俯下身去,纤细的双腿跨过去,整个身形蹲骑在他的胸前。然后伊法伸出手,用纤细雪白的十指撕开了阿基的喉咙。
吸血鬼的皮肤是一种神奇的触感。
感觉——像是有韧性的皮带。那些无数次抽打过伊法的东西的质地。
鲜血从阿基的喉咙中飞溅出来,溅了伊法满手满脸。他从阿基放大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小小的缩放:苍白如幽灵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漂亮的、大大的眼睛不再是墨黑色的,而是血红色——美而嚣张的那种红色。
他从阿基身站起来,很敏捷地一个转身,面对大厅里的众多吸血鬼。
他们在蠢蠢欲动。不再安静如死人,而是蠢蠢欲动着。下一秒自己就会被撕成碎片了,伊法心想。自己在动手前为什么没有想到保护贝塔的安全呢?
然而,那种事情并没有发生。
接下来发生的是——
吸血鬼们开始雀跃地欢呼。号角声宛若枭叫,此起彼伏,惊得人毛骨悚然。
伊法站在原地,茫然地看着他们。贝塔轻轻走近他,在他耳边低声道:“他们拥立杀死王的吸血鬼为王。你懂我的意思吗,孩子?”
他的声音深沉,稳重,告诉伊法这时该做什么。
于是伊法就照做了:
他切下了阿基的头颅(像贝姬砍下韦斯特的头颅那样)走到门口,用门口悬挂着的那根青色蜡烛燃烧。从毛发开始,然后火焰猛涨,吞噬了整颗头颅。阿基永远地消失在了烛焰中。第八代吸血鬼头目的时代已经落幕,于是伊法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第九代的头目。
这件事过后一个月。伊法逐渐适应了这里。啊,与其这样说,倒不如是,
他逐渐适应了作为吸血鬼的自己。其他的都还好,伊法本人作为半个厌食症患者,对血液没有什么太多的渴望和热爱。饥渴倒是有的,这时候他就会按照吸血鬼们的惯例,去觅食。血液可以分为两种类型,草食动物的血和肉食动物的血。伊法是吸血鬼的头目,不用说献殷勤的吸血鬼也很多。他们奉上食物,有些时候伊法看都不看一眼——觉得厌恶。他不懂他们为什么要去狩猎胆小的兔子,明明森林里也有更有挑战性的:独角狼,或者蟒蛇。毒蛇的味道也很好,是伊法最喜欢的食物之一,他也喜欢狩猎时和他们周旋,不知不觉中他也变得像他们一样。无所顾忌,冷血无情,狡诈美丽。这就是吸血鬼的特征。他会一跃而起,踏在蛇头上,任其鞭打自己的小腿,却伤不到他分毫。他的皮肤不再温软了,而是坚硬、漂亮如石膏,如石膏还密度更大。他的四肢依然纤细,面庞清秀,当失去了从前的无辜感。
让他不适应的却是,没有睡眠。
从前他依靠睡眠来躲避现实,现在却无处可躲。
于是他只能注视着黑夜,变得更坚强。
吸血鬼森林一向是与世隔绝的。不算是世外桃源,顶多算是孤陋寡闻的地狱。伊法希望和外界相联通,但却也无可奈何。吸血鬼虽然并不似传闻中那样脆弱:会在阳光下自焚身亡,无法在镜子中看到自己——都只是传闻罢了。他们顶多在阳光下会不太舒服而已。但谈到去到外界,连贝塔都连连摇头。因为人类狡猾多变,精灵深不可测,兽人粗鲁野蛮,而吸血鬼本身又都习惯了黑暗。
“没有好下场的,出去。”大家都说。
这种情况在有一天,被一个误打误撞闯进森林里的游吟诗人打破了。
那是个人类青年。怀揣着希冀和出名的梦想,和人打赌而贸然闯入森林。伊法的属下把他押送给伊法作为活生生的储备粮。他生着棕色的长卷发,巧克力色眼眸,五官还算英俊。一看就是那种愚蠢的人类女孩会喜欢上的荷尔蒙万人迷。伊法好久没有见到过活生生的人类了。想到这个男人身上居然会有和贝姬一样的温度和触感,伊法一阵反胃。不。他不想喝人类的血。
“告诉我外面的事情。”他说。
人类青年露出了捡了一条命而急忙证明自己有价值的迫切神色。既狡猾又破绽百出地道:“那你就问对人了!我是消息的传播者,不管是谣言还是真相,我这里的消息——应有尽有!”
伊法知道,这人根本并不清楚什么是“真相”。但为了自己的愿望,再见她一面的愿望,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可以。他留下了人类青年,姑且听听他口中灵通的消息。“我叫亚力克斯,”青年道,“我们从哪里开始?”
“从龙皇死去的那一年开始。”伊法疲倦地道。
亚力克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自以为是地了然道:
“哦!你说的是龙族消失的那一年!”他胸有成竹地说,“那年可是发生了不少大事!不只龙皇、他的新皇后和他的家人,还有大魔法师啸天,都在同一天失踪了……还有啊……在帝姬率领人类离开龙宫的那天晚上,海水就淹没了宫殿。现在整个龙宫都浸没在海底……只有人鱼族知道它是否还存在……哦。还有最后一点。”
他神神秘秘地悄声对伊法说道(生怕被其他吸血鬼听到一般):
“据说,龙皇的那位小公主,现在还活着哦。”
阳光转过了伊法蜷缩着的角落。现在房间里光线暗淡。韦斯特临走前确实给房间下了屏障,但屏障并不强大。他兴许已经知道,伊法这小东西已然被完全征服了。一开始是钻心的、刻骨的疼痛,那把铁栓如同一枚巨型的钉子,直接穿透了他的腹部,将他钉在了架子上。然后他被韦斯特带走,到来了精灵族,他所恐惧和深深厌恶的出生地。但韦斯特没有带着他四处奔走,而是从一开始就把他放置在这里。每天给他带回各种精灵和人类的血液,给他灌下去。但伊法几乎喝不进去,几乎无法吞咽。血会沿着他的喉咙呛出来,能进入到他身体里的也仅仅有几滴而已。所以伤口总是无法愈合的。韦斯特很快就不耐烦了,他还是会折腾伊法(他可不是那种因为你受伤就不碰你的那种绅士龙)有一次伊法又痛又难受又无助,反复叫了贝姬的名字。结果那天之后,折磨就如同暴风骤雨一般了。伊法从那时开始,就几乎没什么意识了。恍恍惚惚,迷迷糊糊,他都对自己是否还活着这件事没什么感觉和感想了。
他明白,自己回不去帝姬府了。
毕竟,没有人会来找他,不是吗?
毕竟,他是那个替代品,而现在,正品——拉斐尔回来了。又有谁会再去考虑替代品呢?但在平行的意识中,伊法总还幻想自己能再见到贝姬。哪怕是见到她和拉斐尔在一起的一个背影也好……
黯淡的视线里,有一个娇小的身形突破重重屏障走了进来。
一双眯起的眼睛,一只是晶紫色,一只是玫瑰血色。细长如丝线,透着不可捉摸的冰冷光泽。那个身形缓缓地,无声地靠近。
最后站在了床塌地斜侧方。
伊法知道这不是贝姬,但还是觉得和贝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便用尽力气,抬起头去。
那是个人类,是孩子一样的形象。穿着纯白色的战斗服,上面的袖口镶嵌着银色花边。一双象牙白的小牛皮靴子,小巧精致。漂亮而冰冷。是如同新月一样的锋利角色。伊法清醒了片刻,记了起来。这是拉斐尔。拉斐尔·路易正用一种冰冷的眼神看着自己。伊法一时间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根据记忆做梦。但立刻意识到不是那样。记忆中的拉斐尔是两只眼睛都是紫水晶一样的颜色,而不是异色瞳。
异色瞳……?而且左眼那血红色几乎和贝姬一模一样,只是颜色稍微浅了些。
“你是来……”
“呀,好久不见。”突然拉斐尔笑了。这种突然的笑容和贝姬也很相似。明明几秒前还是冷若冰霜的模样,现在却笑得纤柔而明媚。而且拉斐尔笑起来给人感觉很甜腻——特别甜腻。甜腻得一发不可收拾。
他走到床榻旁,弯下腰来。笑眼盈盈。
“我是被贝姬派来接你回家的哦。”他说道。
伊法茫然看着这张出奇稚嫩但又出奇秀美的脸庞。然后发出不太成声的质疑。
“回家……?”
“对啊,快点跟我离开这——一会韦斯特,那条双头龙就该回来了。”他说着,用冰冷小巧的手来抓伊法(很难想象会有什么比吸血鬼的冷的了)伊法被他蛮力地一扯,直接从卧榻上掉下来,伤口触及地面,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他开始哭了。泣不成声。
拉斐尔看了他几秒,半张开漂亮的小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看向他腹部碗形的伤口。“哦,你受伤了?”
不对——正常人不该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么?
从先前那次就感觉到了,拉斐尔说话做事给伊法的感觉都十分奇特。就好似……他是个天然呆。但切开来,却又有点黑。
“你是吸血鬼吧?”拉斐尔俯下身来,一双异色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端详着伊法。“这双暗色的红眼睛,果然是吸血鬼,我没记错。但你……有好久没有进食了吧?”
他说着,微笑着低垂下眼睫(连睫毛也是纤柔的雪白色)解开自己的衣领。他穿着的是一身月白色的战斗服,但比起伊法见过的大多数战斗服(比如贝姬的皮衣)都更柔和精致,简直宛若是一身睡衣或裙装。所以当他动手去解开衣襟时,就温柔和煦得像是临给小孩子哺乳的年轻母亲(虽然他可能连什么是哺乳都不太清楚吧)竟然带了一些圣洁的光辉。他雪白、纤幼的肩头也暴露出来,是圆润且稍微带些清瘦的棱角的。“来吧,”他笑道,“进食时间。”
伊法微微摇头。不论他动作有多温柔,长相有多可爱,也改变不了伊法现在几乎——是个进食障碍症的吸血鬼的这个事实。怎么说呢,从还不是吸血鬼那时就开始了,伊法是半个厌食症患者。他间歇性地什么东西都无法吞咽。仿佛吞咽是他的一种罪恶,吞咽和吸食都将给他、给别人都带来更大的痛苦。痛苦。他太害怕它了。他现在想静静死掉,因为什么都不剩下了。这也是为什么韦斯特把他单独留在这里,他却丝毫没有逃走的欲望的原因。“即使在贝姬那里,现在也没有属于我的位置……”他竟然对着拉斐尔说出声了,“我只不过是个替代品罢了。”
拉斐尔维持着原本的姿势,一顿。
“替代品?”他问,“你是我的替代品?——诶,你那么想吗?”
伊法点头。
“说起来,”拉斐尔笑了笑,“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贝姬有给你提到过斐南迪吗?她小时候的老师。后来成为了大陆上的第一只妖。你不知道她过去也丧失过最重要的东西——在遇到我之前。她已经不完整了。她是只空心的苹果。亟待有东西去填补。然后她遇见了我。我没能陪她很长时间。我离开后,幸好你成了她的救赎。伊法·格摩?你是叫这个名字吧?”
他伸手过去,双手捧住伊法的下巴。这时笑容根本不温柔了,而是如同得到了主人命令的猎鹰,虽然在笑,但眸光尖锐冰冷。
“你要记住,”他说道,“她每个时段的救赎,都有自己的位置。我能感觉出这些年来她有多依赖你,包括现在,也依赖着你。她提到你的时候,那种柔软。所以啊,我才会来找你,不然为什么要救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人?是因为她离不开你。”
伊法睁大眼睛,震惊地看着他。
伊法一直以为,自己对她的依赖是单方面的。
但按照这个白发紫眸的孩子的说法,她也同样需要着他?需要一个被她保护的东西?
“啊,争取来的时间不多了。”拉斐尔说,“韦斯特应该已经拿到龙女的鳞片了。如果那个笨蛋卡尔森真的足够笨的话——我得祈祷一下。韦斯特会带着鳞片去找他妹妹,和布尔德一起完成吸收。恢复法力。这样就和我的预计差不多了……来吧,伊法。我们要抓紧了哦。我们还有任务。在精灵族,有一把射龙箭。我们要去找到它,然后去帮贝姬……”
“帮她……屠龙?”伊法低声问。
“对,屠龙。”拉斐尔粲然一笑,“按我的计划,我们今晚就会拿到龙族兄妹两个中的一个脑袋。如果运气好的话,可以有两个。”
伊法缓缓地吃力地把自己撑起来。把脸埋进拉斐尔纤细幼小的颈窝。
拉斐尔温存地把他微微拉近。直到他的减压刺破他的与白皮肤。伊法现在能顺畅地下咽了——尝到的血很特别。甘甜但是刺激。就如同人们常说的鸡尾酒,混合着乖巧和叛逆,甜蜜和大胆的气息。
很可口。
美杜莎大殿的门被撞开,布尔德看到哥哥的身影走进来。韦斯特身穿灰黑色的衣袍,长但干枯的黑发凌乱地垂在眼睛上方。他的双眼都闪着愉快、欣喜的光芒,畸形的脸庞显得愈发崎岖不平。他完全无视了贝姬·路易,只大步流星地走向布尔德的方向。
贝姬冷哼了一声,猛地一脚向着布尔德的脖颈踩下来。
但她的力道还没能传到布尔德身上,人已经被韦斯特一手抽飞出去,险险落在了一块带名字的地砖上。韦斯特毫不恋战,一把将布尔德拉起来。“快,”他的呼吸急促,“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
布尔德看到了他手里的东西。
是鳞片!
计划成功了!他拿到了他们那个小妹妹的中心鳞片,一切都该恢复正常了。布尔德瞥了一眼横在地面上方的棺材。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必须和韦斯特一起吸收这个鳞片以解毒,得以变回原形——这样就好办很多了——贝姬·路易也将不是她的对手。
韦斯特拉着她,翅膀一振,凌空一跃,就要冲破美杜莎之殿的穹顶。
这时有什么从他们身后猛地掠过。是贝姬·路易的那把青铜古刀。
“你们要去哪里?”
娇小的白发女孩像个鬼魂,霎那间出现在他们身后。青铜古刀锋利地一下贯穿了他们两个,把布尔德和韦斯特牢牢钉在了一起。一阵掏心窝的痛,他们的血液混合在一起。布尔德感到稍微有些恍惚。
她不爱自己的哥哥,并不是个兄控。
她从小对韦斯特的感情就很特殊。因为她是缺失了翅膀的地龙,而他是增生了一个头的双首龙,他们谈不上有什么交集——反正这些都得益于斐南迪。他们都是畸形的。龙皇的三个孩子没有一个幸免于难,但韦斯特毕竟实力强大,又是长子。她羡慕他,也同情他,甚至有点害怕他。他在她记忆中挺陌生的,是个会偶尔关怀她学习进度的兄长,是个和她在同一个饭桌上进食用餐的家人。但她不了解他。
如果有可能——
她不想变成他。她想变得更好。
韦斯特猛地抽出龙舌鞭,挥向贝姬。她则伸出手臂来,硬接住了这一招,把长鞭在手肘上利落地缠绕几圈,用力一扯。布尔德和韦斯特一起被拉倒在地,韦斯特刷地把贯穿他们两个地青铜古刀抽出来,布尔德疼得直咬牙。他松开过她,自己站起来,吼道:
“快跑出去!去外面,开阔的地方!”
但是贝姬的手,血淋淋地直接搭上了布尔德的肩头。她血红的眼眸就在布尔德的脖颈后方。不知为何,布尔德连回头都不敢。
这个人类帝姬的女儿腹黑地微微笑道:
“你帮我找到了斐南迪,我该报答你了,布尔德。”她笑靥如花,“让我来帮帮你吧。”
“是毒瘴。”贝姬说道,凝视着外面的森林,“这片土地已经死了。”
伊莎贝斯在洞穴的尽头站起来。她给自己披上了牛仔外套,松松地套在肩上。她把它裹紧,精美优雅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你们来了啊。”她扫了他们一眼,“我的工作也差不多完成了。”
维打了个寒颤,立即明白了她口中的“工作”是指什么。
给兽人森林施加黑魔法。
“从这个城堡里流出的水也会带上毒素,也就是说,过不了三天,这里就会变成和吸血鬼森林一样的地方了。”贝姬微微扬起眉目,轻嗅空气中的腐烂气息,“如此看来,这么浩大的工作量在一夜之间完成,你的确很厉害。”
伊莎贝斯扬起有着一头平滑光顺的秀发的脑袋,不卑不亢地说:
“目前位置只是离这里最近的那片土地荒芜了。但很快进度就会赶上来。你们也该抓紧了。”
维咬了咬牙,想和贝姬交换眼神,但她只是定定地凝视着虚空。维向前走了几步,被眼前深紫色的雾霭惊呆了。树叶一夜之间就落光了,藏在黑暗中的一双双恐惧又贪婪的动物眼睛令人胆寒。贝姬缓缓拉着拉菲尔走过来,用精灵语问:
“维尼,我们大概有多长时间?”
维惊了一下,无声地瞄了一眼伊莎贝斯。后者正漠不关心地站着。
“她年龄太小,听不懂精灵语的。”贝姬说。她正给自己披上一条黑色金边的斗篷,长长的白发平顺地铺在脑后,眼神有些阴郁。
“什么意思?”维低声用精灵语问。
“在兽人森林全部被污染之前,我们有几天时间?”贝姬又重复问了一遍。
“三天……吧?”维不确定地道,“黑魔法的流动比白魔法更快。你要做什么?”
“啊,就是那个啊。”贝姬转过脸来,粲然地微微笑道,“谋反。”
维吃惊地问:
“你要救这片森林……?你不是憎恨兽人族吗?”
她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助推器。我打算用兽人森林做一个助推器——至少暂时帮我们摆脱龙皇。”
这时伊莎贝斯蹲下身,双手用力拉紧了马丁靴散开的鞋带。那样子就仿佛在勒某些人脖子上的绞索一样。“你们在说什么?”她用通用语问。
“在说你很厉害哦。”贝姬回过头笑道。
但在假装人畜无害这方面,她一向没有拉菲尔擅长。于是伊莎贝斯啧了一声,把靴带系好,亭亭地站起来道,“如果你们在动歪脑筋,”她冷漠地警告道,“一定会没有好下场的。”
贝姬柔和地一笑:
“你会阻止我们吗?”
伊莎贝斯回答道:
“我没有选择权。”
他们走出城堡的洞穴,向雾霭深重的森林进发。然后维就意识到,贝姬不是在开玩笑。伊莎贝斯是真的很厉害。从这里往东的森林里不只是紫色的雾,而且充满了死寂。明明是白天,但却只看到高高低低的枝桠,仿佛伊莎贝斯一夜之间让所有树木都彼此靠近,形成了遮天蔽日的巨大屏障一般。是魔磁力吸引吗?维正寻思着,然后就无意间看到自己前方正蹲坐着一个凌乱可怕的黑影。从背影来看,它是一只原始猿猴(不具备变身能力的动物都被称为“原始种族”)正拿着什么淌着汁液的东西在啃。大快朵颐。维刚刚看清,就“噫”了一声——它脚下躺着同类的尸体,那死掉的猴子的脑壳似乎被尖爪挖开,死不瞑目。而那正蹲坐着的猿猴爪子里就握着它的大块脑子。
白花花的。
维顿时向贝姬身后闪去,掩住嘴以防自己吐出来。
“什么东西?”拉菲尔熟视无睹地盯着那猿猴。
而那猿猴这时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向他们刷地转过身弹跳过来。
贝姬手起刀落,立即把它砍成了两截。它也死不瞑目,血流了一大摊。帝姬的女儿脸色很平静,注视着那断掉的尸体。“黑魔法扰乱了它们的心智,所以会自相残杀啦……”她说着,突然微微一顿。“这家伙是只猴子?”
拉菲尔问:“怎么啦?”
“森林守护者。”贝姬啐了一声,“它能感受到自己同伴的生命气息。所有灵长类动物都是它的守护范围。也就是说……”她抬头看向黑压压的天空。
有飞鸟惊起的扑楞声,大片鸦雀展飞起。
有什么东西,凭空撕裂了枯枝败叶形成的脉网,把外界湛蓝无云的天空露出一线。然后维和拉斐尔都看到了那个东西。不能用“粗壮”或者“有力”来形容它了,那个巍峨的东西如同丘陵——不,应该说,就已经达到了精灵腹地的丘陵的平均高度。
那是某个巨型动物的一条腿。
维举目望去,这条腿屹然行走时如同擎天柱一般需要仰视才能看得完整。带着藤蔓似的长长毛发,它在缓缓移动着。它的主体已经没入山林中,唯独这条腿还迟缓地落在他们视线里。
维怔怔地对它行着注目礼,体会不到自己心中的感情。
厌恶?恐惧?
不,应该只有原始的敬畏感,油然而生,不可抵御。
“巨人猿。”贝姬轻声说。“二十年来,产生在兽人森林的最强物种。大概就是为了防止吸血鬼再次入侵,所以才被允许诞生的巨兽吧。”
她说着,自嘲地耸耸肩。
所以说,这都是你自己给自己挖下的坑。维无语地心道。
“所以我们该怎么办?”
“它一时半会找不到我们,就算找到了,我们也可以引它去伊莎贝斯那里。反正我们当下的首要任务,是联盟。”贝姬微笑道,“你还记得威廉被我们杀死之后,谁继承了老狼王的王位了吗?”
维一阵头疼。“我一直都在海底下啊……不过,好像也听说过。他是狼王的小儿子,叫做布鲁斯?是现任的狼王。”
这时,拉斐尔清脆地“哦”了一声,开开心心地指了指对面,“你说的是只狗吗?”
“是狼,狼王……”维刚刚纠正他,然后就一下子跳起来。
在对面的灌木丛小道尽头,出现了一个棕黑色的、和灰熊差不多大小的黑影。黑影有着修长的四爪,蓬松油亮、根根如同针尖一般炸开的茂密毛发和藏在毛发深处的黑色眼睛。它看到他们,耸起鼻子,微微发出一声咆哮。
“快别那么叫了。”贝姬笑盈盈地对它说道,“你这么叫起来就像是一只恶犬。”
那“恶犬”暴怒地抖了抖浑身健硕的肌肉和毛发,猛地向前一扑,如同一团黑恶魔。然后它直立起来,就不能被称作是原始动物了——而应该称作“他”——那是一个浑身赤裸的棕黑色皮肤的青年,手戴着带有一条猩红标志的粗大纳戒。他从纳戒中召唤出一条黑色虎皮,潦草地往身上一裹,随后粗鲁地看向维几人。
“这么说,你就是布鲁斯了。”维说道。
“他长大了不少。”贝姬挑挑眉说道,“二十年前还是个孩子。兽人真是为数不多的寿命长但是又长得快的种族了。”
棕色皮肤的青年吼道:“贝姬·路易。你来做什么?”
“看不出来么?”贝姬轻描淡写,“我来拯救你的种族哦。”
说得真是冠冕堂皇。
“你惊动了守护者。”狼人低声道,“你来意不善。”
贝姬把猴子的半截尸体朝他的方向,隔过灌木丛一抛,说道:“来意不善的是魔法师。还有,你难道忘记了——要不是我,你早就被你哥哥杀死了。所以,现在该我许愿了。你和你的森林,必须帮我逃离这里。”
布鲁斯裹着虎皮,小心翼翼地踢了一下那只死猴子。“不然呢?”他挑起浓墨重彩的眉宇。
她微微一笑:“你问我不然啊……不然这里就会变成鬼的森林哦。”
第一代龙后安伯在位时,龙宫尚且没有封锁,大门还在对各个种族敞开。
但是龙后亡故之后,大门就再也没有对外开放过,除了每年一度的比武大赛之外(这似乎都变成了庆典,是龙皇唯一的娱乐)。
因为常年闭塞不通,所以就有了比武大赛之后,排在宫外的那些车——都是人类的车子。人类既不骑马,也不乘龙兽,他们的车子是机械做的,有着精密的构造。它们是负责运输各大种族的贵族的。
父亲向帝姬借了一辆车,因为他们属于下等贵族,是不允许和精灵王族的孩子一起乘龙兽车回去的。帝姬爽快地答应了,仿佛一辆车对她而言真的无关紧要。
而伊法现在就蜷缩在这辆有着深棕色玻璃地加长版轿车里。手脚都被铐上了锁链,身上不断落下棍棒和柳条。还有那条他最害怕最害怕的带着倒钩的钢鞭。这辆车是个完美的小小惩戒室——绝对密封,从视觉和听觉都绝对密封。这意味着无论如何地哭喊,都不会有人来干涉精灵族的下等贵族教育他的孩子。
那条钢做的锋利鞭子从伊法身上刮走血肉,他痛得浑身发抖,低声地哀求。但那些打手都见惯了他这副惨样,丝毫不因为他的眼泪和细声恳求而手下留情。父亲气炸了,坐在前排的驾驶座上,冷声要求打手加大力度。
“不要打头部。”父亲吩咐道(也只有这些低等打手才会因为金子而听他的话)“别让他晕过去,不然惩罚也没有意义了。”
伊法疼得拼命咬着嘴唇,但一下比一下更痛。
他的双腿又肿又痛,纤细的后背上满是鞭痕,小腹上也挨了好几棍。
“救救我……”他颤抖着想去抓车的门把手,妄图逃出去。
“居然还不反省?”父亲厉声喝道,“你把我的脸、我们崛起的机遇都丢光了!给我用力!”
前面的话是说给伊法听的,后面的则是又在吩咐打手。
其中一个打手一把把伊法扯回来,一棍打在他伸出去的那只手上。咔嚓一声,食指和中指都断掉了。十指连心,伊法撕心裂肺地哭出来,只听父亲怒道:“别打手!手还要拿剑呢,你们这些粗人!给他戴上口枷!”
打手一把捂住他的脸,往嘴里塞进去一个又冷又硬的东西。
这下伊法哭都没法哭出声,再也发不出哀求,只能发着抖呜呜地哭,眼泪刷刷地往下掉,疼得不断地往柔软的皮质座椅里侧缩。
打手揪住他的头发,把他再一次拽出来。一棒打在身侧。
好痛好痛……好想死啊……谁能来救救我……
——没有人。从小到大,从没有人为他求过情。也没有人在挨打后安抚过他。精灵是个少有同情心的种族,对他更是没有一丁点的怜悯心。哪怕是一点点都没有过。
这时,突然有人敲了敲车窗。
“谁呀?”打手朝窗外吼道。“人类?快滚开!”
“住口。”父亲突然紧张起来。
棍棒鞭子暂时停歇,伊法抬起哭花的小脸,抬头看去。
“——给你们车子,不是用来弄脏的。”
冷淡的声音开口道。
车外站着的是一个纤长的女孩子的身影,有着一头栗色短发和不耐烦的褐色眼睛。她看着父亲走下车,那双深海一样的眸子里写满了厌恶。
“路易小姐。”父亲鞠躬行礼。
“把后面的门打开。”
“这是我家的私事。”父亲客气地警告她。
贝姬·路易波澜不惊地道,“这是我们人类的车。还有——我说怎样就怎样。”
她那只纤纤的手抓住门把手,居然就一把扯开了已经锁得严严实实的车门。嘎哒的声音,门算是废掉了。几个打手连滚带爬地下车给她行礼。她高傲地看着他们,雪白精致的脸孔居高临下,丝毫没有表情。
她蹬着一双黑色高跟靴子,一脚踢开跪伏在她面前的打手,走到车门口。
伊法戴着口枷,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下子跌下来,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纤细的手指用力抓住她的裤脚,不停地抽泣。
救救我……
她沉默一秒,蹲下身,把他抱起来。
伊法在她怀里缩成一团,怎么也止不住疼痛,因为长时间哭不出来,脑袋嗡嗡作响,脸颊都发麻了。她动作利落又温柔地给他解开口枷,他哇地一声哭出声来。牙齿已经咬出血来了,沿着嘴角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救救我……”
她抚摸着他细弱得几乎可以折断的脊背。
他其实明白,她一旦走了,父亲会更加严厉地惩罚他。但是他觉得好温暖,好想再被抱一会……意识不清楚了,他用尽力气维持着抓住她衣角的姿势。这是个梦吧。如果是个梦,就不要醒过来了……
一张戴着金边圆眼镜的脸庞俯视着他。手里拿着一支针管,朝他的喉咙比划着,对身后的人不耐烦地说道:“喂贝姬。这只半精灵醒了。”
伊法条件反射地弹起来——因为不是那么痛而很惊异。
他的左手打着精细的石膏板,被层层薄纱缠住;手臂上的鞭伤也几乎淡得看不到了。
而在他面前的这张脸,短短的很清秀,一双碧绿色的杏核眼,白金色的长发在脑后松松软软地梳着。而且有着标准的精灵的尖长耳朵。他穿着白色大衣,里面是驼色的高领毛衣。他放下针管,抱着修长的手臂站在伊法身前,咬着唇,一副既冷淡又嫌恶的表情。
……精灵?
“哎呀。你醒了。”
这个声音是!
贝姬·路易栗发的身形从这个精灵身后闪出来,朝他微笑。笑得温柔又带着怜悯之情。
她之前一直是以面无表情的精致面孔示人,现在突然露出这么生动的表情,着实让伊法看呆了。
“好啦,你没事了,”她走过来,手指轻柔地拂过伊法纤薄的肋骨上缠好的绷带。“维尼是龙宫唯一的医生,当然也是最好的。骨头都已经接好了——你看,都可以坐起来了。”
她第一次说这么一大长串的话,伊法却惊恐万状。
“龙……龙宫?”他抓着那团柔软得不可思议的被单,吓得耸起肩膀。
“对啊,这是龙宫,帝王的居所。你那是什么疑问?”那精灵医生依然抱着双臂,满脸的不耐烦,他如此反问,仿佛伊法天生就是只傻精灵。“你当时快被弄死了,贝姬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把你大发慈悲地带到了我这里,结果你连声‘谢谢’都不会说?”
伊法吓了一跳,赶紧低声道:
“谢……谢谢……”
贝姬·路易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别理他。”她温柔地笑道,“这位是维尼。是精灵族的质子。你应该听说过他的名字。啊,不过这都不要紧。我和令尊沟通过了,他同意先把你寄存在这里,之后等把伤养好了再来接你。”
伊法震惊地看着她。看她的那只小拳头就能明白她是如何和父亲“沟通”的,但是让他震惊的却是……她究竟为什么会这么温柔啊?眼泪刷地就掉下来的。这是梦吧?一定是梦吧。他用力咬唇,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醒过来,但是却疼得浑身一颤。
不是梦。
“好啦,别这样。”贝姬用手轻拍着他,“没人会伤害你了。先别急着哭,这里是质子的寝宫,我可以带你尽情玩。你还没来过这个地方吧?”
伊法茫然地抬起泪眼。重复那个从刚才开始他就不是很确定的词——
“质子的寝宫?”他问。
“对呀。这是北殿。我们住在这里,和所有的质子一样。他们都很寂寞,”贝姬说这话时象征性地耸耸肩膀,微微发出银铃一般地笑声,“但我们除外。这是我这么多年得出来的唯一结论:做质子也要开开心心的。”
伊法吃惊地睁大了双眼,下意识环顾四周.
这确实是个寂寞的宫殿,比清心寡欲的精灵族的宫殿还要清冷。没有阳光的照射,也没有镶嵌那些龙族奢好的珠宝黄金。这里有的是廉价的珊瑚和水母散发出的亮光,加上深色的窗帘紧闭,显得幽闭而神秘。
“你是……质子?龙皇的质子?”伊法难以置信地问。
那个集各种荣耀于一身的最强新生代?人类帝姬的女儿?
“当然。”她毫不在意地大笑道,“我们都是质子——欢迎来到龙皇的囚犯的监狱。”
伊法有那么一个瞬间,以为自己看到了贝姬。以为自己终于得到了救赎。
其实还差得远。
帝姬苏西·路易站在他面前。俯视着他。和她的女儿贝姬不一样,她实在是太女性化、太妩媚多情了。她在黑灰色的世界里仿佛一点鲜红,晕染了四周。她的表情相当严肃,和之前在龙皇舞会上见到的那个和韦斯特嬉笑着问好的妖艳女人完全不同了。她的妩媚是天生的,带那么一点的矫揉造作,但严肃的神情却给了她十足的威严和气场。那种气场是他总是在韦斯特身上见过的。“早上好,伊法·格摩。”她说道,声音低沉压抑,但十分悦耳。
伊法忍不住颤抖,却神奇地发现身体是完好的。而且并不痛。疼痛——无休无止的疼痛居然消失了。伊法几乎是吃惊的。两年来,不,长久以来,他都少有这种感觉——全然没有疼痛干扰的世界。身体轻松得难以置信。轻飘飘得仿佛他天生本没有罪恶。他看向自己的手臂,被苍白的肤色吓了一跳。白得……令人战栗。上面有细细的青色血管隐约透出来。他的双手是自由的,微微触碰到躯体时,感觉到冷硬。不再是半精灵半人类的软绵绵的皮肤了……等等。他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心跳。
他听不到心跳。
然后伊法意识到,自己没有呼吸。他不需要吸入任何空气,他感觉不到生灵对空气的需要。……这是?
“我……”他开口,好像一万年没有出过声了。
“吸血鬼。”苏西·路易说道。深沉的棕色大眼睛一眨不眨。“你已经死了。你还记得吗?”
“吸……吸血鬼?”伊法从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屈膝坐起来,惊奇地发现自己动作迅速利落,丝毫不受重力牵制一般。“我死了……我记得。但是是在精灵族……但是?”
“没什么‘但是’的,”龙皇当年的帝姬走过来,蹲下来,俯视着他。“是我拜托贝塔把你转变成血族的。听说你死了,贝姬一怒之下差点和精灵王干架。所以我把你的尸体偷来,算是对我姐姐行为的一种补偿。孩子,如果你能保证再也不出现在我女儿的世界里——你就可以作为黑夜种族,得到永生。”
最后几句话,她说得很诚恳、真挚。
伊法跪坐在原地,几乎石化了。
永生……没有疼痛的永生……但是没有贝姬?
不,等等。肯定还有办法。苏西·路易说的是“再也不出现在贝姬的世界里”。但是如果只是偷偷地窥视一下呢?远远地站着看她,已经是他最大的心愿了。不被发现,就可以了。不是吗?凡是生灵,都是贪婪的。伊法当然知道自己此时正要犯下的罪孽。但他不在乎了。
“好。”想明白的瞬间,他脱口而出。
帝姬微微露出笑容。这笑容颇有些欣慰的色彩。
“好。”她像个大姐姐一样地展颜笑道,而后站起身来,击了击掌。“出来吧。贝塔。”
从阴暗的角落里,缓缓走出一个身形。这身形如同暗影,之前伊法根本没有觉察到他的任何存在。他是个金发的人形,身形清瘦偏高,一头中分的淡淡金色长发一直垂到颊边。那头发的光泽即使在黑暗中也柔腻光滑,如同打发好的奶油。他朝伊法微微一笑,笑容友好温和。但是和那头金发不相称的确实一双如同血泊一般的血红色眼眸。细而弯,如同新月。他是个……吸血鬼?不,可是那双尖长的耳朵……却又是精灵的。
“这是贝塔。”帝姬用悦耳的声音说道,“和你一样是从精灵转变成的吸血鬼。原名是‘贝’。是我拜托他转化的你。”
“早上好——抑或是晚上好。”名叫贝塔的吸血鬼朝伊法微笑,“在这片森林里,没有早上和晚上的区分。”
帝姬肃穆地道:“我把你交给贝塔,是最好的选择。忘记贝姬吧。她有自己的麻烦,不能每次都做你的英雄。你知道她险些犯下的罪孽足以要了你们的命。她冲动、做事武断、她做不了你的神明。”
说完,帝姬微微一转身,伸手召唤了一直隐藏在树干上的、趴伏着的蛇龙。她轻巧地一跃而上。蛇龙灵活的细长身躯在森林中来回穿梭,在一片雾霭中避开干枯的枝桠,凌空飞起。只余下她红色的长袍在空中翻滚片刻,也消失了。
伊法没想到吸血鬼也会有眼泪。他一直在哭。等他反应过来时,发现贝塔一直悄然坐在黝黑的树须上方,紧紧地托着脸颊看着他。脸色很平静。见伊法稍微停下来,他便轻轻站起来,走过来。作为一只吸血鬼,伊法后来意识到——他太温柔了。他把一只修长苍白的手放在伊法肩头,意外地什么都没有对他做,只用微微沙哑的声音对他说:
“走吧孩子。这里不是个久留之地。”
“哪里会是?”伊法茫然地道。
“哪里都不是我们这种种族的家园。但是现在,你可以跟我来。我们有一个栖息的巢穴。”贝塔说。
既然决定了,那就不管她能否做自己的神明,也要生活下去。为了以后有任何、哪怕一点点的希望能够再见。伊法站起来,跟着贝塔在森林中行走。一开始贝塔走得很慢,但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一开始是快步行走,之后是开始奔跑。伊法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能够跟上他。自己重获新生的身体里似乎有一些永不枯竭的力量。后来他才明白,这就是新生儿的力量:他体内自身的鲜血还没有耗尽,等这些血液被消耗完全,他就会感到饥渴。但那是后话了。现在伊法跟着贝塔在黑夜中努力奔跑,这片森林是永远的黑夜。带着黑紫色和浅紫色的雾霭,是毒瘴。在这片森林里的动物都得以免疫,那是它们代代相传的瑰宝。而吸血鬼就是借这片毒瘴而生的。
在毒瘴最浓稠的地方,生着荆棘的森林深处,一座城堡浮现在迷幻的深紫色中。城堡整个都是古老的烟灰色,仿佛经历过大火焚烧而遗留下来的枯木。尖耸着又似乎要直直刺入月亮的心脏。贝塔带伊法走入长满可怖深红色植物藤曼的大门。
(后来伊法知道这种植物可以在属于吸血鬼的饥荒年代短暂地用来解渴,却好像毒品一样会上瘾)
他们轻轻穿过黑暗一片的走廊。一直向下,一直向下,直到来到一道石门前方。
石门下方是一支正在燃烧着的青色蜡烛,冒着青色的烟雾。
贝塔对伊法说:
“做好准备。他们都在看着。”
便带伊法走进们去。门内是一个大厅,大厅里黑漆漆一片。但伊法发现自己的眼睛居然可以适应黑暗。当他环视四周时,立即被吓了一跳——
四周,四面八方,都是黑色的影子。鲜红的眼睛。惨白的脸孔。
吸血鬼们森然而立,就如同一根根因为窒息而死去的蜡烛,全然没有一丝生息地凝视着他。那种饥渴、如同巨鼠一般尖锐的眼神。
这时,一个声音从高处传来,说道:
“欢迎来到吸血鬼的巢穴,小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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