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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首辅大人复仇后,她被反攻略了楚若颜晏铮

番茄炖栗子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今天这一出算是把她名声的毁尽了,连带身后这些家族也一并得罪。还是得和晏三郎通通气。可到了书房,晏铮并不在。一问之下才知是晏老太君把他叫去了房里。“老太君清醒了?”她新婚当夜这位老人就发了病,大夫交代要静养,所以一直没去拜见……若真清醒了,她得过去一趟。不料外院伺候的吴安道:“回少夫人,老太君今早醒来精气神就不错,好像二房的薛夫人还去看过她,之后我们侯爷回来就被叫过去了。”二房薛氏?楚若颜瞬间想起之前改殡期的事,柳眉一沉。这二房还不死心,还敢把这事儿捅到老太君面前?她抬脚匆匆往寿安堂方向走去。还没进院,就看见所有下人都被赶出来了。“见过三少夫人。”下人们慌忙行礼,楚若颜问:“侯爷呢?”一个嬷嬷大着胆子道:“侯爷半个时辰前进去的,现在…...

主角:楚若颜晏铮   更新:2025-02-16 12:0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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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楚若颜晏铮的其他类型小说《嫁首辅大人复仇后,她被反攻略了楚若颜晏铮》,由网络作家“番茄炖栗子”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今天这一出算是把她名声的毁尽了,连带身后这些家族也一并得罪。还是得和晏三郎通通气。可到了书房,晏铮并不在。一问之下才知是晏老太君把他叫去了房里。“老太君清醒了?”她新婚当夜这位老人就发了病,大夫交代要静养,所以一直没去拜见……若真清醒了,她得过去一趟。不料外院伺候的吴安道:“回少夫人,老太君今早醒来精气神就不错,好像二房的薛夫人还去看过她,之后我们侯爷回来就被叫过去了。”二房薛氏?楚若颜瞬间想起之前改殡期的事,柳眉一沉。这二房还不死心,还敢把这事儿捅到老太君面前?她抬脚匆匆往寿安堂方向走去。还没进院,就看见所有下人都被赶出来了。“见过三少夫人。”下人们慌忙行礼,楚若颜问:“侯爷呢?”一个嬷嬷大着胆子道:“侯爷半个时辰前进去的,现在…...

《嫁首辅大人复仇后,她被反攻略了楚若颜晏铮》精彩片段


今天这一出算是把她名声的毁尽了,连带身后这些家族也一并得罪。

还是得和晏三郎通通气。

可到了书房,晏铮并不在。

一问之下才知是晏老太君把他叫去了房里。

“老太君清醒了?”

她新婚当夜这位老人就发了病,大夫交代要静养,所以一直没去拜见……

若真清醒了,她得过去一趟。

不料外院伺候的吴安道:“回少夫人,老太君今早醒来精气神就不错,好像二房的薛夫人还去看过她,之后我们侯爷回来就被叫过去了。”

二房薛氏?

楚若颜瞬间想起之前改殡期的事,柳眉一沉。

这二房还不死心,还敢把这事儿捅到老太君面前?

她抬脚匆匆往寿安堂方向走去。

还没进院,就看见所有下人都被赶出来了。

“见过三少夫人。”

下人们慌忙行礼,楚若颜问:“侯爷呢?”

一个嬷嬷大着胆子道:“侯爷半个时辰前进去的,现在……”

还没说完唰得一个茶壶摆件飞了出来。

楚若颜面沉如水,屏退下人独自进院。

“孽障!你害死你父兄还不够,如今还要拖着全家一起去死是不是?”

“当初就该听了空大师的,把你扔出去……都是荀儿啊,为什么非要护着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弟弟?”

“老天爷啊,你不如把我也带走吧!”

老太君的控诉一句接着一句,还伴随着砰砰砸东西的声响。

楚若颜停在院中,透过窗纸,能看见晏铮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犹如雕塑。

老人骂了一阵似乎没力气了,颤手指着他:“你、你赶紧去将出殡时辰改回来……”

“不行。”晏铮吐出这两个字,老太君怒急攻心,“你说什么?”

“祖母若训斥完了,晏三告退。”

他说完转动轮椅往外,晏老太君猛地站起来:“晏铮!你不改殡期,我就一把老骨头撞死在这儿,让你背上逼死祖母的骂名!”

门外听见这一切的楚若颜不禁心惊肉跳。

晏家都已这副模样了,这老太君竟还以死相逼……

然而很快她就知道自己错了。

一片死寂中,晏铮蓦然轻笑一声:“祖母想死吗?您想怎么死?上吊、割腕、服毒还是撞墙?不管哪一种,孙儿可以保证,您前脚刚走,这寿安堂的人就会下去陪您。”

晏老太君气得直喘:“你……你敢威胁我……”

“不敢,只是想让您知道,我这个灾星从不受人威胁。”

晏铮说罢出门,看见楚若颜在院子里微微一滞,随后若无其事地出去。

身后传来老太君凄厉的悲嚎:“祸害、孽障啊!晏家大祸临头……大祸临头了啊!”

晏铮回到书房,孟扬早已候在那里。

见他回来上前道:“公子,查清楚了,是外院的常随吴安递的消息,他的堂兄吴超在薛尚书府上当差,得知改殡期的事儿告知薛夫人,薛夫人这才伙同三房一起闹上门。”

晏铮微微颔首:“做得不错。”

毕竟才一日功夫,就能查个底朝天。

但孟扬不敢居功:“公子容禀,这其实……还多亏了三少夫人。昨儿个出事后她就让方管事去查了,属下也只是捡个现成。”

是她?

晏铮眼底划过一分诧异,随后想起方才院里她那复杂难言的表情。

不禁伸手摁摁额角:“她到底想做什么。”

一厢情愿地嫁过来,又是帮着还账,又是帮着查人,总不可能真是因为喜欢他吧?

他有那么好?

孟扬可不敢干涉主子的家事,但想到先前下面人递上来的话,还是原封不动转达了:“今日广文堂里,也多亏了三少夫人……”


宋大人离开晏家,一路直奔回礼部。

他将此事禀告给刘侍郎,刘侍郎听了立刻进宫。

御书房里。

皇帝听完二人陈述,却笑:“这安宁侯夫人有点意思,一个梦,竟能叫她夫君改了主意。”

刘侍郎道:“皇上,重臣出殡,那都是告请上天、择了吉凶的,就这么冒然更改,只怕对晏家不利……”

这时瘫坐在一旁的紫衣人倏地睁眼,斜睨他道:“对晏家不利,你着什么急?”

能在御前如此放肆的只有秦王!

刘侍郎赶忙躬身:“王爷有所不知,这晏家的丧事全城百姓可都看着呢,礼部昨日才贴出告示,到时定会有许多百姓前去祭拜。”

宋大人也大着胆子道:“是啊皇上,而且这还是请了空大师看过的日子,如果就这么随随便便改了,只怕到时还会触怒护国寺……”

皇帝一时沉吟。

百姓倒是无妨,这护国寺却得小心。

当初先帝能登基,也是凭着了空大师造的势……

然而秦王道:“本王倒是不知,这护国寺的手伸得这么长,连臣子的家事都要管了。”

众人一凛。

皇帝的目光犹为锐利:“九弟,小心说话。”

秦王一脸无所谓地笑笑:“皇兄,臣弟只是觉着可笑,这晏序的丧事,本就是他儿子说了算,何况现在还就那么一个儿子……这刘侍郎和宋司务心急火燎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也姓晏呢。”

礼部二人面色涨红。

皇帝若有所思点头道:“不错,这到底是晏家的家事,就由他们去吧。另外这楚家嫡女才嫁过去几日,就能和安宁侯相处得如此融洽,确实不易,尹顺,你再去颁道旨,赏她个‘毓秀坤元’的牌匾。”

这也就相当于告知众人,安宁侯的一举一动皆是天子恩准的。

秦王却在心底一声暗笑,他这皇兄当真抠抠搜搜的,上次顶不过才赐了个安宁侯的爵位,这回连个封号都舍不得,就给块牌匾了事。

不过此时的将军府,吵翻了天。

这要改出殡日子的消息一传出去,二房三房的人一窝蜂全跑过来了。

二房晏临在翰林院没来,他妻子薛氏带着长子晏承武、次子晏承勇,以及三房夫人李玉带着儿子晏承浩堵在厅门口,气势汹汹。

“三郎,你什么意思,你如今是得了爵位,就全然不顾弟弟妹妹们的死活了吗?”

“擅自更改出殡时辰,那是犯大忌讳的,轻则全家倒霉,重则抄家灭族,你这是要拿全家人的命开玩笑吗?”

薛氏叉腰怒骂,那姿态完全不像尚书府千金。

三房夫人李玉也抹着帕子道:“是啊三郎,这可开不得玩笑,你说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同我们商量一下,就算我家老爷在外地,还有二爷在呀,你一个后辈怎么能擅自作主呢?”

楚若颜站在晏铮身后,也算开眼界了。

晏家摆灵堂这些日子没见他们守过灵。

老太君疯癫这些日子也没见他们来侍过疾。

如今倒有脸来问一句,怎么不同他们商量了呢?

她启唇欲言,被方管事抢先道:“二夫人、三夫人,稍安勿躁,这件事……”

“主子说话,有你张嘴的份儿吗?”薛氏的长子晏承武冷冷打断,“晏三,你以前独断专行也就算了,今日不给我们一个说法,休想我们离开!”

晏铮抬起眼皮淡淡扫他眼:“说法?”

“不错!”薛氏次子晏承勇也挺上前,“三堂兄,这次事关晏家未来,你若给不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那就别怪兄弟们不讲情面了!”

晏铮端起茶杯不紧不慢饮了口。

转身,“你们随意。”

这漫不经心的模样,竟是完全没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晏承武大怒,指着他的背影吼道:“晏三郎,你不就是仗着晏荀从前护着你,否则——”

话音未落,咔得声。

晏铮手中茶杯猛被捏碎,一块碎片激射而出,堪堪擦着晏承武左脸飞过去——

“啊!!”

晏承武尖叫,左脸上一线鲜血缓缓渗出。

薛氏和李玉都被惊呆了,连着同来的堂兄弟们,竟没一个敢说话。

一片死寂中。

楚若颜只看见晏铮回头,眼神冷得如万年不化的冰雪:“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提他的名字?”

他?

晏荀。

晏家的世子。

楚若颜只知道晏家众兄弟中,晏铮好像只与这位长兄交好。

却没想好到这个地步。

晏承勇看着兄长脸上的伤,口不择言:“晏三你疯了吧?难怪二堂兄他们都说你是个疯子,竟还敢动手伤人!”

薛氏也扑过去抱住儿子:“我儿你怎么样?大夫、大夫呢!”

场面一时混乱起来。

二房在哭,三房在闹,整个厅上吵嚷得厉害,几乎就连灵堂那边都听见了。

这时一道厉喝从厅门口传来:“放肆!高声哭闹,也不怕惊扰了兄嫂?”

众人回头,这才看见晏家二爷晏临姗姗来迟。

他身上还穿着翰林院的官袍,可见是听了消息匆匆赶过来的。

薛氏和两个儿子都有些怕他,一时不敢出声。

李玉却道:“二哥,你可算来了,这件事还得你拿主意!”

晏临缓缓扫视一周,儿子脸上的伤、晏铮面上的漠然尽数收归眼底。

他瞪了眼晏承勇:“不成器的东西。”

跟着转头看向晏铮:“三郎,二叔知道这些日子你不容易,二叔又忙着翰林院公务没帮上你什么,但擅改出殡时辰是大事,不仅大哥嫂嫂他们在地下不得安宁,还有可能毁了晏家一门的前程与荣辱,所以你不能擅作主张。”

话说得比薛氏他们好听些,但结果是一样的。

楚若颜觉得这些把了空和尚奉为神明的人简直可笑,垂眸看晏铮,他神色冷淡得似乎完全没听见。

这人……好像除了与晏荀荣姗有关的事,对其他都漠不关心。

可再这么僵持下去也难收场。

楚若颜裣衽福身:“二叔有礼,侯爷此举,全是因妾身一个梦境而起,妾身……”

她话未落,就被晏临挥手打断:“你一个妇道人家,莫要插嘴。”

楚若颜乐了。

这还是个老古板?

那薛氏道:“老爷有所不知,就是这新进门的楚氏,说什么梦见大哥了,说他要留在府上尽孝,这才叫三郎改了出殡时辰!”

楚若颜微蹙眉。

她这番话只在书房里和宋大人提过,那宋大人出府之后也不可能大肆宣扬,怎么就让薛氏知道得这么清楚?

莫非府上还有眼线?

晏临听完薛氏的话,看楚若颜的眼神愈发不友善了,然而他还是抱着后宅不插手的念头,对晏铮道:“三郎,二叔这是好好在跟你说,你若听不进去,那二叔就只能上达天听,请皇上为晏家做主了!”

最后一音刚落,外面传来声唱诺:“圣旨到!”


晏文景那小子,楚若颜虽只见过一次,但不像是会闯祸的。

倒不是说他安分守己,而是这黑芝麻馅儿的小汤圆,应该是惹了天大祸都能叫别人担着那种。

像今天这种被抓现行的,估摸着是有什么事情惹恼他了。

楚若颜思忖片刻,道:“如今侯爷和二嫂嫂都不在,这样吧,你先带我去看看,若事态严重,再差人禀告他们也不迟。”

奶娘也是这个意思,不管怎么样得先有主子出面,把孙少爷保下来。

于是领着楚若颜直奔广文馆去。

这广文馆在京城是出了名的学塾,因教出过好几位状元,各家权贵子弟都把孩子往这儿送。

能在这儿教书的自然也不是寻常人,比如教晏文景他们的,就是翰林院退下来的唐夫子。

“三少夫人,并非老朽不卖你晏家面子,实在是文景这次,欺人太甚!”

“他一个受儒家教化、学孔孟之道的弟子,竟和旁人动手厮打,还将顾相的长孙顾宏志打折了手腕,若不是发现得早,只怕能将他整只胳膊给卸下来!”

楚若颜听着唐夫子愤愤而谈,一脸歉意地赔不是。

唐夫子见她态度这么好,气发到一半也不好再发下去:“哎,主要这事儿已经叫顾相家里知道了,他们先带顾宏志看大夫,若是回来发现文景不在,也不好交代……”

楚若颜明白他的意思,也不强求。

“唐夫子,我想先看看文景可以吗?”

“那就跟我来吧。”

酷暑当头。

晏文景就在学塾外的矮墙下罚站。

他满头汗水,小胳膊小腿都止不住地开始打抖。

唐夫子板着脸问:“知错了吗?”

晏文景大声答:“不知!”

唐夫子恨铁不成钢,用眼神示意楚若颜,这孩子没法管教!

楚若颜忙不迭地陪笑脸,将唐夫子哄走,才走到晏文景面前。

彼时这小萝卜头已经头晕目眩,骤然一片阴凉罩下来,有些舒服地叹口气。

然后他看见楚若颜。

那张小脸一下子垮下来:“你来干什么。”

楚若颜瞧得有趣极了:“你家奶娘来找我,我就来了。”

“哼,我让她去求二婶,没让她找你!”

“可你二婶去庄子上了,你三叔叔也不在,又能怎么办呢?”她一脸无辜地摊开手。

晏文景快要气哭了,一头汗水滚珠似的往下落。

他努力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来:“你走!我不要你管!”

到底还是个孩子。

楚若颜笑了笑,拿出帕子替他擦汗:“好了,不笑你了,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晏文景还气鼓鼓地扭开小脸:“别碰我,你这个坏女人!”

奶娘满脸心疼地道:“哎哟我的孙少爷,您可别再犟了,赶紧和夫子服个软,道个歉,这事儿就这么过了吧,啊?”

说到道歉,晏文景目露凶光:“不道!不仅不道歉,我非打死他不可!”

这张牙舞爪的模样像头小狼崽。

楚若颜失笑:“你若真能打死他,现在还会受罚?”

“我那是被他阴的,谁知道他喊了帮手,要是华严陶子朗不在,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那也是你过于轻敌,才会中了敌人的圈套,下次应该料敌于先,一击致命。”

晏文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反应过来不对劲。

这怎么听着像教他下次如何应付这种场面?

他迟疑问:“你……你不怪我动手?”

楚若颜挑眉:“怪啊,你若不惹这事儿,我何必在这儿陪你晒太阳?”

刚刚升起的一丝好感立刻荡然无存。

晏文景暗暗咬牙,他真是被晒昏头了,才会对这个坏女人有所期待!

这时两个锦衣妇人各自带着丫鬟走来,其中一人神情不善地问:“你就是晏文景的二婶?”

楚若颜没作声。

那妇人又道:“我是华严的母亲,这位是陶子朗的母亲,二少夫人,你们家的公子,把我们哥儿打成那样,总得有个说法吧?”

晏文景冷笑一声要开口,楚若颜打断:“不知打成那样……是指什么样?”

那陶夫人愤愤道:“我儿被打出了鼻血,华严两只眼睛也乌掉了一只,最可怜的还是宏志,左手腕被生生打折,可见下手有多么狠毒!”

华夫人道:“不错,二少夫人,我们素来敬重晏家,但我们夫君也曾和晏大将军一殿为臣,你们若真不能拿出个令人信服的理由,那我们也只能敲登闻鼓、请天子圣裁了!”

楚若颜听得一阵脑门疼。

最近碰到的这些人都怎么回事,一个两个,全都想求皇上圣裁。

皇上有那么闲吗?

这晏文景也不知怎么回事,挺着脖子逞英雄:“有本事你们就去告,大不了砍我的头,也休想我道歉!”

华、陶二位夫人顿时怒极,拂袖道:“二少夫人,这就是你们晏家的教养吗?”

楚若颜揉了揉额角:“好了文景,我先问你,你为何要动手打他们。”

晏文景闭紧嘴巴脸朝向一边,陶夫人倒是不知想起什么,急着道:“不管什么缘由,都不能打人啊!”

不料楚若颜摇头:“陶夫人此言差矣,若是有人拿刀、拿剑要砍他,难不成也让他站那儿被砍吗?”

“但我家哥儿……”

“陶夫人。”楚若颜截断她的话,声音里隐隐透着寒意,“你一再阻挠我问清缘由,莫不是真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理由,才让文景对你二位……不,是三位的公子痛下打手?”

陶夫人不敢再说了。

华夫人脸上的神情也颇有些不自然。

到此楚若颜基本断定,这事儿十有八九是那三个孩子先挑衅,然后说了什么不该说得激怒了晏文景,才让这小狼崽子抛弃伪装露了本性!

她也不急,就那么悠然地盯着他。

晏文景被看得受不住了,才低低说了句:“他们说祖父贪功冒进……还说我爹爹是个草包,大意失守城门,才让敌人有了可趁之机……”

楚若颜脸色瞬间一变!

晏家军这次大败,她私下问过爹爹,正是这个缘由。

敌军兵分两路,一路将大将军引出函谷关,一路趁机攻打拿下了关口。

这如此明显的诱敌之策不知大将军为何会中计,而当时留守函谷关的是晏世子,明明征战以来未尝一败,却被敌人打得溃不成军……

内阁、兵部为此熬了不知多少夜,始终也没能得出个结果。

而如今……

贪功冒进、大意失守。

这样的评语竟从几个小孩子嘴里冒出来。

难道是上面,打算就此定性了?


犹如一道晴天霹雳。

楚若颜拿过名帖一看,竟是当初纳彩问吉时双方互换的生辰八字!

楚淮山也犹豫了,毕竟眼下宫里那位顾及晏家不点头,若是他们先开口,说不定就答应了……

他转头看向女儿:“颜儿,如果让出半副药,对你的身子……”

“不行!”楚若颜脱口而出。

二人不约而同皱起眉,她又赶紧解释:“爹爹,女儿的意思是药可以让,但这门亲事……”

“楚大姑娘放心,老奴敢以性命担保,我们三公子一诺千金,绝不毁约!”

方管事以为她担心退亲的事,立刻赌咒发誓。

楚淮山也道:“这个你莫怕,晏家三世三公,以信立世,从未听说过食言而肥的先例。”

楚若颜抿紧唇,实未没想到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这药必然是要给的,否则晏老太君性命堪忧。

但眼下该怎么打消他们退亲的念头?

“爹爹、方管事,若颜以为此事干系重大,还是等双方人齐再做商议。”

话音一落,方管事脸色便冷了下来:“楚大姑娘可能有所不知,晏府自大将军夫妇以下,四位少公子阵亡,老太君得闻噩耗昏迷不醒,五少夫人也回了娘家,如今就剩三公子和二少夫人在灵前跪守,还有一位刚满五岁的孙少爷。”

“大姑娘总不会想让我们孙少爷来和您谈退亲的事吧?”

晏家的情况比她想得还要糟。

楚若颜叹了口气,也不打算再兜圈子:“方管事误会了,若颜之意,是若颜不愿退亲。”

“什么?!”

方管事和楚淮山几乎同时叫出声。

后者除了震惊更多出两分凝重:“颜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楚若颜福身:“父亲,聘礼既下,婚书已成,又岂有退回之礼。”

说罢又对着方管事,朗声宣道:“你未曾听错,楚氏嫡女若颜,愿嫁晏家三郎。”

正厅里一片死寂。

不止是晏家人,就连送完程大夫回来的小江氏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那晏家什么境况,唯一的男丁还成了瘸子!

若说先前碍着圣旨不便退亲,那么现在晏家主动找上门,大好的机会,再不答应就是脑子进水了!

感受到国公爷扫来的目光,小江氏只好敷衍道:“大姑娘,你心地善良是好事,但这因着同情才嫁过去,也不是长久之计……”

楚若颜看着父亲在旁边赞同地猛点头,索性道:“爹爹、若颜并非同情晏家,而是因为——若颜其实倾慕晏三郎已久!”

“什么?”

“倾慕?”

正厅一时炸开了锅,小江氏也愕然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可不记得你与他见过面啊!”

楚若颜与晏铮除了梦里那数面之缘,就只在选婿的画卷上见过。

而对着一张画卷生情,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的。

她轻轻垂下眼,声音平静道:“母亲有所不知,去年元宵节猜灯谜,女儿在望霜楼上……远远地见过三公子一面。彼时他从一群纨绔手中救下名孤女,施恩不望报,风姿绰约,令人心折,那时若颜便暗暗发誓,此生非君不嫁。”

字字句句,都在勾勒着一个旖旎故事。

厅上诸人都听痴了,连玉露也有些茫然,似乎自家姑娘真的去过望霜楼,还真对那晏三郎许下痴心。

方管事肃容道:“先前老奴不知大姑娘心意,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方管事客气了,你随玉露去取药吧。”

方管事连连道谢。

待人走后,楚淮山欲言又止:“颜儿,你——”

那脸上神情仿佛在说“你倾心谁不好怎么就看上那晏家三郎了”。

楚若颜跪了下来:“父亲,女儿任性,给您添麻烦了。”

楚淮山长叹一声:“为父在意的哪是这些,那晏铮纵使满腹经纶改走仕途,可他腿有残疾,皇上也不可能为他违逆祖制!当不了官,晏家的路也就到头了,你嫁过去,是受苦啊!”

大夏祖制,身体残缺者不得入仕。

可父亲又怎知他日后权倾朝野,连京城都给掀了去?

楚若颜低垂着眼不敢与他对视,楚淮山又叹了声:“罢了,既是你的选择,为父也不多说。只要你记得,日后想回来,国公府永远是你的后路。”

楚若颜眼眶发红。

她不惧吃苦,也无需后路,只怕改变不了那梦中死局!

晏府,灵堂前。

明旌长幡,白绫缟素。

方管事对着牌位行过大礼,才退到一旁悄声问:“少公子动筷了吗?”

跟了晏铮多年的孟扬只摇头,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身形瘦削的青年跪在灵位前,腰背挺直,正是晏铮。

他旁边放着一动未动的食盒,方管事神情一紧:“少公子身上还有伤……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孟扬苦笑:“公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要跪着,谁又能让他起来?”

自从扶棺回京,晏铮就是这副模样,跪在灵前不饮、不食、不语。

无论是文武百官,还是皇室宗亲前来吊唁,他也和木桩子一样钉死在那儿,看得来人纷纷摇头,都说这晏家三郎悲痛过度,傻了。

孟扬叹气,转又小声问道:“对了,你去楚国公府事情办得怎么样,药拿回来了吗?”在他看来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半副药,换一门亲,楚家该千恩万谢才是。

然而方管事只摇头:“整副药都拿回来了,但亲没退成。”

孟扬一愣。

堂里的晏铮似也听见了,雕塑般的身形微微一动。

方管事连忙上前:“少公子,楚大姑娘说了,她心仪少公子已久,绝不会退这门亲事!”

晏铮身子一震,极为缓慢地回过头。

因着连日未食,他的嘴唇已经彻底干裂,眼底布满血丝,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方管事。

“她说……什么……”

沙哑的声线几不成调,方管事却差点喜极而泣。

这是少公子回府以来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她压着激动飞快将楚若颜的话复述一遍,最后道:“……想来是夫人和老爷在天有灵,保佑您得遇良妻,将来患难与共、白首不离!”

晏铮面上由惊转怔,忽然癫狂大笑起来。

“孤女……倾慕……”

“哈哈……”

他边大笑边摇头,猛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回府的马车上。

薛翎看着楚若颜一脸不放心:“当真没事?你都吐了血……”

“我这身子表姐还不知吗,陈年旧疾,没什么大碍。”

薛翎摇摇头:“你啊,也太冒险了些,今日若我不在,你打算怎么收场。”

楚若颜抿唇笑了笑:“若是表姐不在,不是还有那么多世家妇吗,总有一两个和晏家交好、又看不过眼的……就算真的无人出头,还有那么多张嘴呢,今日这事儿也能传得满城皆知。”

只要传出去了,一个高高在上的县主,一个满门孤寡的弱妇……

就算她康河县主有八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薛翎叹了声:“你在国公府的时候就处处小心,如今到了晏家还得步步为营,哎……”

楚若颜连忙转移话题:“不说这些了,表姐,我还没问呢,你身边这位是?”

“哦,这是我二房堂嫂的儿子,唤薛柏青。今日堂嫂身子不舒服,才请我来接他下学。柏青,这是你楚姨,这是你文景哥哥,唤人。”

薛柏青虽年纪小,还是有模有样地行礼:“见过楚姨,见过文景哥哥。”

“文景哥哥今日可真厉害,那顾宏志在学堂里整日欺负人,华严、陶子朗也跟着他,大家都忍了好久了!”

这奶声奶气的话说起来,叫晏文景原本瘪下去的胸口又挺起来。

楚若颜眼皮一跳,可不敢再让这位小爷挨夸了,匆匆寻个借口和薛翎告辞。

等薛翎带着薛柏青下了马车,她才把人揪过来:“文景,你知道今日错在哪里吗?”

晏文景咬住嘴唇不说话。

楚若颜道:“今日若来的不是我,是你二婶婶,结果会怎么样。”

晏文景顿时愣住了。

若来的真是二婶婶,面对康河县主发难……

他小脸一肃:“我知错了。”

楚若颜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你要逞英雄、要出头,就要考虑清楚后果,若是承担不了,便不能让旁人替你承担。”

晏文景郑重道:“我明白了,以后再也不会这么鲁莽!”

楚若颜少见这黑芝麻馅儿的汤圆这么听话,心血来潮在他小脸上拧了把:“不用这么严肃,其实你要拿出之前对付我那套来,装装无辜、扮扮可怜,她们早拿你没办法了。”

晏文景小脸瞬间爆红。

别扭地转开脸去,好一会儿才闷闷道:“我以为你不喜欢我三叔叔……”

楚若颜怔了下:“你很喜欢你三叔叔吗?”

“嗯!”晏文景用力点头,“我爹爹说过,我三叔叔是世上最好的人,就算所有人都讨厌他,我也要喜欢他、相信他,因为他一定不会害我的!”

楚若颜咬唇。

下意识就想问是你爹还是你娘对他这么好啊?

好在理智还是让她忍了下来,伸手拍拍他小脑袋瓜:“放心吧,不是所有人都讨厌你三叔叔的,至少我不是。”

晏文景嗯嗯两声,过了会儿又不好意思道:“那……今天的事,你能不能不告诉我三叔叔啊?”

楚若颜:“……”

这黑芝麻小汤圆真会见人下菜!

“可就算我不说,你三叔叔也会知道的。”

晏文景小脸一下子拧得跟苦瓜似的。

楚若颜看着有趣:“你怕你三叔叔罚你?”

“才不,三叔叔从来舍不得罚我。”晏文景捧着小脸忧愁道,“我只是害怕他知道了以后,以为我学坏了……在他心里我一直都是很乖很乖的。”

楚若颜彻底无言了。

回到府上,安顿好晏文景,她便打算先去找晏铮。

今日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那康河县主是豫王和永扬郡主的女儿,又嫁到了顾相家中,满门显赫。


昨日傍晚,皇帝亲临晏府探望老太君。

撞见本该躺在榻上的老人拿起剪子,一刀戳进晏铮左肩。

鲜血顿时淌了一地。

老太君还疯狂嘶喊着要报仇、杀了灾星云云,吓得皇帝当时就赶回宫,还连夜召集重臣议事。

“皇上说这次是朝廷有负晏家,所以除了风光大葬,还准备赐下一个侯爵位,享食禄。”

楚淮山说完,小江氏眼中流露一丝艳羡。

王、公、侯、伯。

这侯爵虽是三等,但那晏三郎才多少岁,这么年轻的侯爷,大夏恐怕还是头一个。

楚若颜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

那晏老太君都有力气戳人了,是不是说命保住了?

楚淮山像看穿她的心思般:“放心,千年野山参确有奇效,只不过老太君受的打击太大,有损神智,所以皇上又提一事——”

“将两家婚事提前,一为老太君冲喜,二来晏家也缺一个主母。”

晏夫人战死、晏老太君疯癫,仅剩的两位少夫人一个哭昏在灵堂,一个被娘家带回。

确实缺那么一位能理事的女主人。

楚若颜望着父亲正要说什么,楚淮山突然紧紧抓住她的臂膀。

“颜儿,为父知你一向懂事,但这次你不必顾虑其他,为父只问你一件事,你是否心意不改,仍要嫁给晏三?”

父亲目光灼灼。

盼着一个不字从她嘴里吐出来。

楚若颜却坚定道:“爹爹,女儿要嫁!”

楚淮山满脸失望地松开手。

皇帝身边的老太监尹顺进来,笑道:“恭喜国公爷,良缘喜缔、佳偶天成,皇上说这些东西就当是给楚大姑娘的贺礼了。”

说罢依次抬入金镶青金方胜垂挂、赤金镶宝扣等物件,俱是价值不菲。

楚淮山沉着脸不作声。

楚若颜赶忙行礼:“多谢皇上,臣女日后定谨记皇上教诲,辅佐夫君,料理后宅,不敢有丝毫懈怠。”

尹顺满意点头。

这小姑娘倒是上道,要知道皇上虽然看重楚国公,但一个老是违逆他的臣子,他可没那么多耐心。

“既然国公爷这边没什么问题,那老奴就去晏家宣旨了,皇上说这喜事宜早不宜迟,索性就定在明日,到时由礼部会同司天监操持,你们两家也省心了。”

明日?!

这也太仓促了!

楚淮山眉头一拧要开口,被楚若颜拦下:“多谢皇上,多谢尹公公。”

她又摸出两个红封塞过去,“就当请公公吃个喜茶,还请笑纳。”

尹顺是皇帝身边的老人,平日多少大臣送礼,都被他给退回去。

可今天破例收下:“好啊,那咱家也沾沾楚大姑娘的喜气!”

人走后,楚淮山怒极拍桌:“简直欺人太甚!”

堂堂国公之女,仓促冲喜,换在哪家贵女身上都是莫大折辱!

楚若颜怕他一气之下说出不该说的,忙笑:“爹爹生气做什么,女儿心愿得偿,该高兴才是。”

“你!”楚淮山看着她痛心疾首,“傻丫头,为一时情爱所迷,日后是要吃大苦的!”

楚若颜陪笑脸不说话。

老父亲只觉无力得很,摆手道:“罢了罢了,趁着还有些时间,赶紧准备去吧,夫人你也去帮忙,别到时真出什么岔子。”

国公府立刻忙碌起来。

傍晚,礼部送来吉服,楚若颜试穿之后极为合身。

玉露看得直掉眼泪:“想不到姑娘穿上喜服这么美,只可惜、可惜……”

她说了两句便泣不成声,楚若颜拉着她在身边坐下:“好了别哭了,我有件事,要问问你的意思。”

小丫鬟立刻抹干净眼泪:“姑娘放心,您有什么尽管交代,奴婢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替您办成!”

楚若颜失笑,点了下她额头:“说什么傻话,我只是想问你,刘叔的儿子刘闵,你也见过的,现在在父亲书房里伺候。他人长得高大,性子也憨厚,你若觉得不错,我就做主把你指给他,等成亲之后,你们俩就去庄子上,有刘叔这个庄头照应,我再给你们添二百两银子,日后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玉露一听立时急了:“姑娘,您这是要赶奴婢走啊!”

楚若颜抿唇不语。

她嫁去晏家本就是龙潭虎穴,何必带着身边人一起犯险。

玉露跪下磕头:“奴婢不想离开姑娘,请姑娘开恩,让奴婢跟您一起嫁过去,奴婢绝无半点非分之想,只愿伺候好姑娘!”

砰砰几下,脑门顷刻红肿。

楚若颜赶紧拉起她:“好了好了,不嫁就不嫁,别磕伤自己。”

这些年防着小江氏在院里安人,她身边除了玉露,就只有派到庄子上的刘叔和回乡奔丧的周嬷嬷是自己人。

确实也没什么人手。

“也罢,日后到了晏家,一定要谨言慎行,千万不可得罪人,知道吗?”

玉露破涕为笑:“奴婢明白。”

这一夜楚若颜才眯了两个时辰,就被喜娘们弄起来倒饬。

她像个木偶似的浣洗、上妆、绾发,直到镜子里出现一个凤冠霞帔、明艳不可方物的自己,才有些恍惚。

竟是要嫁人了吗?

梦中那场亲事发生在兵荒马乱中。

她好像连平靖侯世子的脸都没看清,就被连声催促着逃了出来。

这次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她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姑娘,二姑娘过来了,说是给您送添妆。”

楚若音抱着一个红木匣子进来,屈膝福身,礼节完美:“大姐姐,这是京城八宝轩新打造的一套首饰,唤做‘芙蓉面’,请姐姐收下。”

楚若颜打开一看,纯金打造,又不知花了她多少月钱。

“你这是何必,让你母亲知道,又该骂你了。”

楚若音不以为意:“这些本来就该是姐姐的,母亲这些年克扣你的银钱,远不止这一套首饰,若音只是在替母还债罢了。”

楚若颜没好再说什么。

事实上这些年,她不和小江氏计较,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这二妹妹。

楚若音和她的母亲妹妹完全不一样,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实则柔中带刚坚毅得很。

“你也别光顾我了,你母亲让你进宫的事……”

话未说完,外面一阵炮竹声响。

紧接着外院门房高喊:“大姑娘,花轿到了!”


—旦碰上宫中,即便往日再如何交好,如今也是不敢沾染晏家半分的。

曹家此举,等同绝了晏家求援的路!

“此事我来想法子,你们先去备礼。”

回到院里,楚若颜脚下—晃,险些没站稳。

玉露赶忙上来扶住她:“姑娘,是不是身子又不好了?”

她身子打小就弱,全靠药物温养着,这次嫁过来后又连轴转了这些么天,玉露只恐是旧疾又发了。

楚若颜靠着她站了—会儿,感觉渐渐平复些,便道:“没事,你家姑娘还没那么娇弱……”说着又问,“温神医留下的药,还剩几颗?”

当年她寒疾发作,太医院都断定她活不过那个冬天。

结果母亲不知从哪儿请来这位神医,垂垂老矣,医术却出神入化,只给了她两瓶药丸,叮嘱每月服用—颗就可保无恙。

这些年她谨遵医嘱,可那两瓶药丸也快见底……

“只剩五六颗了,国公爷派去找温神医的人也没回来,姑娘,要不还是按着先前的两月服—次吧?”

楚若颜早前发病,也正是因为少了次数。

可眼下事事紧迫,她哪里敢再倒下?

“先每月—服,捱过当下再说。”

玉露不敢多言,取了药给她服下,随后楚若颜叫来马车,又让玉露传话,让刘叔在鬼市等她。

天—酒楼,白日里依然是门可罗雀。

刘叔见到她躬身行礼:“大姑娘。”见着她愈发苍白的脸色,不由劝慰,“安宁侯的事老奴也听说了,您、还是要保重身体。”

楚若颜勉强笑笑,进了百晓阁。

大肚掌柜还是笑眯眯地在柜台等她:“安宁侯夫人又来了?是要买消息还是……”

“我要见你们阁主。”

她直接了当,大肚掌柜犹豫—瞬,腆笑:“稍等。”

他上楼去,不—会儿下来:“安宁侯夫人,楼上请。”

顶楼。

公子琅倚在窗边打哈欠。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没回:“小瞎子,你倒是不见外,隔三差五就往我这儿跑,真把百晓阁当娘家了?”

楚若颜没回,郑重福身:“请公子助我。”

“嗯?”

他转过脸,狭长眉宇间闪过—丝兴味:“你要我助你什么?”

“曹家。”

楚若颜深知和聪明人说话,最忌藏头露尾:“我夫君之事公子想必也知道了,直到此刻,我也只知是有人检举他泄漏城防,通敌叛国,具体—概不知。”

“所以若颜想要进大理寺,见他—面,唯—的法子只有通过曹家。”

公子琅有些意外她的坦诚,指尖点着下巴:“你想通过曹老夫人接近曹阳,看看用什么手段能进大理寺……唔,法子是好,可问题是,我为什么要帮你呢?”

他从窗边翻身入内,妖冶的红衣如血花般绽开:“第—次你拿了陪嫁庄铺做交易,第二次是邙山地龙翻身的消息,那么这—次呢,小瞎子,你能给我什么?”

楚若颜深吸口气:“晏家!”

“公子若肯相助,事成之后,我可保晏家无条件助公子—次,无论何事!”

这样等同空许的承诺,却让男人笑了起来:“无论我要什么,都肯给,哪怕是人?”

楚若颜下意识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箭在弦上,已容不得她犹豫:“是,只要那人愿意,公子自可带走。”

公子琅低笑—声:“小瞎子,你这可就不厚道了,老实说,晏序晏荀死后,这晏家有意思的也就剩个晏三,但本阁主可没有龙阳之癖,所以你们晏家入得了我眼的,就还剩下——”

“你。”

楚若颜心头—跳,敛衽垂眸:“多谢阁主厚爱,但若颜既嫁晏家,生是他人,死为他魂,不敢再投他人。”


刚—上街,众人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

沿街两旁,全是百姓自发摆满的茶桌和路祭。

还有整家整家的穿着成衣,跪在街边哭扬纸钱,放眼望去,满城披白!

“晏大将军走好……”

“满门忠烈,魂归故里……”

“你们的恩德百世流芳!”

—声又—声,夹杂在哭声里,震天动地,楚若颜的心却渐渐安定下来。

是了,晏家男儿血洒疆场,护这—方百姓,百姓自也以身家性命相托,两不相负。

她的眼眶渐渐有些酸涩,可看到队伍最前方的晏铮,肩背挺直。

似乎有印象以来,他—直都是这样……

是否这次回来就早已明了,这—府门楣都要靠他支撑,所以再艰难也不敢弯腰?

思绪飘忽间,队伍已来到城门口。

按着大夏的规矩,发丧的每家出城以前都要“摔瓦”,也就是把灵前祭奠烧纸用的瓦盆摔碎,越碎越方便亡者携带。

这本该是晏铮做的,然而他只接过晏文景手中晏荀的牌位,冲他点了点头。

“去吧。”

晏文景咬牙,稚嫩的小手费力将瓦盆举过头顶。

就在这—刻——

“住手!”

—道冰冷的男声传来,晏文景身子—晃险些没举住,旁边的方管事及时托住他。

回头望去,只见数十官兵拥着—顶官轿过来。

那轿子落地后,—个四十来岁身着官服的男人走了下来:“本官户部尚书曹阳,奉皇命请安宁侯移驾大理寺。”

曹阳,驸马曹栋的亲兄,也是背后指使赵捕头追杀小满他们的元凶。

楚若颜微微收紧手指,孟扬忍不住道:“你胡说八道什么?皇上怎会让我家公子去大理寺?”

大理寺,刑狱之司,那是审犯人的地方。

曹阳笑道:“安宁侯不要误会,只是有—桩要紧案子,需要安宁侯配合。”

“什么案子非要今天问?你难道不知今天是我们大将军的出殡日?”孟扬恨不得把这拦路狗官给撕了,—旁站着的百姓也纷纷开口。

“是啊大人……”

“先送大将军他们走吧……”

曹阳脸上的笑容—凝,寒声道:“安宁侯,你的下人和百姓无知,难道你也无知吗?天子御令,你也敢违?”

晏铮抬了眼。

可不等他开口,楚若颜已先—步挡在他身前:“曹大人,敢问天子御令,可有说即刻前往?”

曹阳眯起眼:“你是?”

“妾身楚氏若颜。”

这话—出,曹阳的神色明显缓和不少:“原来是楚国公的嫡女,如你所言,皇上确实没有明说,但……”

“既然没有,可否请大人通融—二,先允我公爹婆母和几位兄弟下葬。”

女子语声淡淡,却有种从容不迫的坚毅。

曹阳默然片刻,让出条路。

楚若颜松了口气,正要退开,右腕忽地被晏铮抓住。

男人手掌冰凉,抬眼朝她望过来的目光晦暗不明:“你陪文景—块儿摔。”

她—惊。

那“摔瓦”向来只有嫡长子或嫡长孙才有资格。

若亡者无后,那摔瓦之人便等同于他的儿女,依大夏律令,是可以继承他全部家业的。

晏铮又怎会让她去?

犹豫间,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不敢,还是不愿?”

楚若颜抿紧唇,终是上前握住了孩童的手。

“你别怕,祖父和爹爹会保佑我们的!”

晏文景悄声说道,楚若颜点点头,与他—道举起瓦盆——

啪!

瓦盆摔得四分五裂,哀乐声起,七具棺木依次抬出城门。

就在最后—具棺椁离开时,曹阳冷喝:“关城门,请安宁侯移驾!”

楚若颜惊而回头,但见城门内男人—身缟素坐于轮椅之上,他没有和他们—道离开,曹阳的亲卫已守在他左右……


“这!”

李氏无措地看向楚若颜,谁能想到连姚家大门都进不去?

楚若颜拍拍她的手,道:“公爹和几位兄弟殡期将至,我们是来请五弟妹回府的。”

“这还是得等咱们夫人病好了才……”

管事没说完就被她打断,“姚夫人若执意如此,那我们就只能在贵府门前请了。”

管事脸色—变。

周围已经有听到“殡期”往这边望过来的人了。

若真让她们在这儿闹开后果不堪设想!

“安宁侯夫人、二少夫人,是奴才会错了意,里面请。”

正厅。

姚夫人—脸不快地坐在主位上,姚晴低着头跟在她身后。

“你们的来意我也知道了,大家废话少说,我女儿不可能跟你们回去!”

姚夫人道,“这门亲事当初我就不同意,晏五郎只是晏家的养子,凭什么娶走我的女儿!奈何当时晏家正盛,我家老爷又在大将军手下为官,不得已同意这桩亲事。今晏五郎已故,就别想再把我女儿绑在晏家!”

晏家五子—女,四姑娘晏姝和五郎晏衡非谢氏所出,而是收养的过世袍泽的孩子。

李氏咬着唇道:“姚夫人,就算这门亲事你们不满意,可如今五弟尸骨未寒,是不是等他先下葬了再……”

“等到那时就晚了!”姚夫人打量二人忽道,“你们也是晏家的媳妇,如今晏家的情况还看不明白吗?那晏三郎瘸了腿,这辈子都没有入仕的指望,空顶个安宁侯的爵位,日后早晚要败落的!你们看着也还年轻,难不成真要守着块牌位过—辈子?”

李氏被她说得愣住。

楚若颜缓缓道:“姚夫人,那您不想让五弟妹回去,是因为当初不同意亲事,还是晏家早晚要败落?”

姚夫人语塞。

事实上,这门亲事当初她们家求来的,养子又如何,世人皆知大将军待其与亲子无异,能进晏家大门那才是攀了高枝。

可谁知道这高枝才撑了两月,那也不能怪她们另觅出路。

“我是好心提醒你们,不要为了那—时的感情蒙蔽,女人这辈子终究是要靠着男人过的,你们还这么年轻,真想把大好年华全耗在—个死人身上?”

李氏难以接受:“姚夫人!我们夫君尸骨未寒,即便您要图谋后路,也未免太早了吧?”

姚夫人轻蔑哼声。

她又扭头去看姚晴:“五弟妹,公爹和五弟的殡期就定在三日后,五弟的陪葬品还等着你挑呢,你快跟我们回去吧,好吗?”

话到最后已近乎哀求,姚晴身子—颤头埋得更低。

姚夫人冷然道:“二位,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晴儿不会跟你们回去,你们走吧。”

厅内—阵沉寂。

李氏再忍不住吼道:“姚晴!你忘了吗?你刚过门的那几日染了重病,是五弟—个人爬到护国寺的后山顶替你采来了肉灵芝!还有你半夜说饿了,他就偷偷翻墙去望霜楼买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肘子!做人不能没有良心啊!”

最后这句话出来,姚晴也不自禁跪下,哭道:“五郎!”

她这—声肝肠寸断,扭过头来抱住姚夫人大腿,“母亲,求您让女儿回去吧,回去再送五郎最后—程,女儿保证是最后—次!”

姚夫人脸色铁青:“你说什么混账话?”

姚晴满脸是泪:“女儿知道您是为了我好,可五郎、五郎他——”

啪!

重重—耳光,直接将姚晴抽到地上。

“来啊,二姑娘悲痛过度失了神智,把她给我关进屋里,没我的命令不准放她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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