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这话,是不是想媳妇儿了?”村正打趣了石头一句。
“不是,不是。”石头慌得差点跳起来摆手否认,“真不是。我吧,现在挺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费那神干啥。再说了,就咱这条件,上哪儿找媳妇儿去。”
“有缘千里来相会——”小安凑上前去,“这个有啥好担心,一个锅就得有一个盖,放心吧。你看看春生不就是这样啰。”
石头听到这话,也点头称是,“大人说得也是。要说春生这媳妇儿那是找得真不错呀。”
“春生是不是特别听她媳妇的话?”苏天佑抬了抬眉,饶有兴致地问石头。
“应该是吧!”石头挠挠头,“春生平日里不大爱说话,往常我们一起在炭窑里他也是闷头干活。成亲过后,春生虽然话还是少,但至少有个笑模样了。还有一点吧,就是挺奇怪的——”石头对苏天佑和小安没了提防,心里想啥就都说出来了。“从前,春生特别爱摔跤。你看他本来挺聪明,后来从山上摔下来,把脑子摔坏了。这还不算,他挺大个人了还是经常摔跤,我们在一块烧窑,他那身上老有伤,摔得一块块的。不过也难怪,春生做那营生,砍柴倒还罢了,特别是采药,有些药真是长得不是地方。”众人回想自己今天爬上山顶的景象,山越往高处确实越发险象环生。“今年春生偷跑之前我们的炭窑也烧过几回。烧炭那几天窑里一天到晚都离不了人,我们几个一般吃住就在那儿。这回春生那小子身上光溜溜的,啥都没有。我们几个还取笑他来着,这媳妇儿娶回来了,腰杆子更硬了,连走道儿都比往常顺溜了,你看这连跤不摔了。”
石头边说边嘿嘿地笑,村正拍打了一下他的背,知道这几个毛头小子混在一起不知道能说多少荤话,“臭小子,你们几个就知道欺负春生老实。”
石头也不躲,喊了声冤枉,“我们都是跟春生一起长大的,知道他跟他娘不容易,这不是替他高兴吗?春生也没说啥,就跟着咱一起笑来着。”
村正也跟着点头,“这话倒是,就那些日子吧,春生娘俩真是打心里往外冒着高兴,春生见着谁都是笑嘻嘻的。咱村里人都为他娘俩欢喜。”
苏天佑自然明白村正的心思,他是怕村里人与春生莫名其妙不见了这事儿搭上啥关系,所以他才翻来覆去地说明陈家村的村民是真心实意为春生娘俩过上好日子高兴。
“那你们跟春生这么熟,那是不是跟春生媳妇也熟?”小安问。
石头摇头,“不,不熟。除了春生成亲那天咱看了几眼,再就是那天在码头远远打了个招呼,平日里咱真没见过春生媳妇。”石头想了想,又说:“咱这村上估计就没人跟春生媳妇熟。他们家住得远,他们成亲的时间也短,新媳妇儿估计不好意思,咱没见过她下山来。”
“对,对,对!”村正也在一旁点头,“春生媳妇儿是个本分人,天天在家守着那瞎眼老娘,踏踏实实过日子。”
“嗯嗯,要不村上人都说傻人有傻福呢?”石头的话匣子打开了也是收不住,言语里把自个儿心中那点儿羡慕的心思袒露得明明白白。“唉,都以为春生家的好日子来了。你说春生这是咋想的,干啥要去白鹿镇?哎呀!”石头突然一拍脑袋,转头问小安:“大人,您说春生不见了,春生媳妇也跟着不见了,那咱是不是得找人去刘家村一趟啊?”
石头心情憨直,之前苏天佑怕他冷,他领了他的情,心里跟他亲近了起来,但是这交情在小安跟他勾肩搭背之后就落后了。现在在他心里和小安更亲近一些。
“刘家村远不远?”苏天佑没等小安回答,问了一句。
“不算太远,抄近路走七八个时辰就能到。”村正答道,“不过那近道不好走,大路稍远些,走路得十多个时辰吧。”村正仿佛怕人怪罪,他站起来,又对苏天佑习惯性地哈哈腰,继续说道,“按说石头这话说得没错,春生媳妇不见了,咱得告诉她娘家一声,她家里没爹没娘,就这么个叔叔了。可是一来咱也不晓得春生这小两口到底上哪儿去了,不敢乱说。二来,刘家村虽然离咱不远,可是它跟咱不是一个县,平时都没啥,可现下是年关,咱也不好随便走动。”
这话苏天佑和小安自然听得明白,本朝对百姓的管辖外松内紧,特别是年节前后。本来象小安这种京城里的衙役要到陈家村来找人办事问话,也不是这么简单,按理得先去松河县衙知会一声,通常来说,松河县会派一名本地的衙役陪伴两人下来问话。只是这样一来在实际办事过程中就很繁琐,所以各地的衙役们在实际办事过程中都有意无意地省了些步骤,没有啥大事儿的时候,彼此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互相打个马虎眼,与人方便就是自己方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是百姓们跟这些衙役们肯定不一样,衙役们都是老油条了,百姓们都是勤勤恳恳,谨小慎微地过点小日子,一般是万不敢违反这些规矩的。
小安大大咧咧地拉着村正,“坐,坐,坐!”里正看小安和苏天佑没有一丁点怪罪的意思,才又安心地坐了下去。
“我寻思吧,春生媳妇和她叔叔家走得还是挺近的。他们成亲后,春生媳妇的堂哥还来看过她两次。”石头接茬说道。
“啊?”村正完全不知道这回事,他惊讶地问:“来过两次,啥时候的事?”
“就他们刚成亲不久,那时候天还挺暖和呢!”石头不在意地说:“有一次天还挺热的,我那会儿正在村头的溪那边弄毛竹子。那会儿日头还挺晒,溪边也没几个人。正赶上春生从外面回来,满头大汗地,说是刚去张村儿送完柴。他在溪头喝了几口水,歇了一歇。小山那小子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看见春生就咦了一声,问他,春生,你咋在 儿呆着呢,我刚从山上下来,你不是在院儿里呆着吗?春生没理他,我们几个只当他是开玩笑,哈哈一笑起了个哄。结果,小山还急了,又冲我们喊了一嗓子,笑啥呢,我说真的,真有个男的在他那院儿里呆着。”
“玩笑是玩笑,这事儿开始咱可不相信。”石头望着村正说:“叔,你说是不,咱这村儿就这么大的,要来个外人啥的,村里人哪有不知道的。”他也不等村正答话,又自顾自往下说。“我还打趣小山来着,你是不是眼花啦?谁知小山越发急了,跟我说,他真看见一个男的在春生那院儿里,一个人光着个膀子。院儿里也没别人,他也没看着脸,他只当是春生在家,当时也没在意。小山最后怕我们不信,还冲春生嚷嚷,你快回去看看,看看是谁来了?就这么地,春生一口气还没顾上歇匀,就赶紧回去了。就这么着吧,春生也没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