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剑心等了一刻钟后,终于有人醒转了过来,是那位一舞剑器动四方的公孙氏。
“你所弹奏的是《天行九歌》吗?”公孙氏惊讶地看着沈剑心,沉吟道,“除了传说中被称作神曲的《天行九歌》,我实在想象不出世间还有什么样的曲子,可以有这样堪称造化一般的效果。”
沈剑心抬头看向公孙氏,有些诧异于她竟然知道《天行九歌》,却也没有隐瞒,坦然地说道:“没错,这首曲子是《天行九歌》中的《天神降》,可以通过祭祀神灵,来获取天神赐福。”
公孙氏点了点头,回忆道:“我曾在蜀山的典籍库中看到过《天行九歌》的曲谱以及相关记载,《天行九歌》唯有受神灵眷顾者方能修习,唯有绝顶天赋者方能领悟。我曾研究曲谱三天三夜,连入门都难以做到……”
“《天行九歌》能被称为神曲,绝非夸大。根据很多乐师的记载和推衍,《天行九歌》中的每一首曲子都有神秘莫测之效,与神通无异,而且随着修行者能弹奏的曲子越多,这些曲子所能发挥的威力也就越大。你以神通来对抗神通,胜过那秦帝一次也就不难理解了。 ”
一切如公孙氏所料,她的确是通过一首琴曲了解了沈剑心,但这种了解却让她内心极度震荡,波澜四起。
第二个苏醒过来的是太乐府的院长杨景福,此刻他的内心也是非常激动。
在沈剑心刚才弹奏琴曲的过程中,哪怕是有极高的声乐造诣的他,竟然也不可避免地陷入到那种音域场景里。虽然他的内心仍然保持了几分清明,但手中的动作却无法控制,一直随着那群人而动,仿佛真的经历了一场祭祀神灵的过程。
祭祀神灵这等事在当下这个世界中几乎很少发生,但祭祀神灵所获取到的天神赐福他却真实地感受到了。他原本一直难以明悟,无法圆融的法心,竟然在刚才的那一曲琴声中成型了,他的实力开始向着天皇级迈进。
自此,他倾尽一生所研习的声乐之道,仿佛被打开了天门,让他看到了一片新世界。他的修行道路将是一片鸿途,可以让他尽情畅越,肆意奔跑。
杨景福对着沈剑心鞠身拜了下去,真切地说道:“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无论您以后有任何所需,我绝对不会推拒半分。”
沈剑心扶起杨景福,说道:“我是继承前人之志,才学会了《天行九歌》这等神妙之曲,自会用它来造福苍生,福及他人。你心中对声乐之道的追求从未熄灭,我只是将它点亮,让它燃起,从而照亮更多的人。”
“这难道就是薪火相传吗?”公孙氏看到这一幕,又陷入到沉思中,“能受得起神曲之重,果然得有非凡气概才行。”
公孙氏心生感叹,想她修行剑道百年,剑舞冠绝当世,时常感叹难逢对手,吾道孤独,却从未想过要授道于人。她的心境比起这少年来,竟是弱了不止一筹,两人之间的切磋错还未真正展开,她便已经先输一城。
就在这时,艾莉雅、蜀山三剑几人也纷纷从琴曲意境中醒了过来。
蜀山三剑重新地走到前台,一直盯着沈剑心,一言不发。
艾莉雅挡在沈剑心前面,不知道从哪将沈剑心的大供奉令牌拿了出来,对着三人威胁道:“看清楚,这可是贏凰公主给我家琴师大人的令牌,而且还是职权很高的那种。你敢惹我们,可就是与帝国为敌了,到时候公主一声令下,派出重兵将你们包围起来,看蜀山那些老头敢不敢来帝都闹腾。”
公孙氏被惊醒,见状连忙上前解围,对艾莉雅说道:“小姑娘,你不要气恼,我这三位师兄不是在找你家琴师大人麻烦。他们……唉,他们是见识了你家琴师大人的实力,心里为之前的莽撞感到抱歉,可他们的性格一向执拗,又很难对别人说出服软的话,所以才会这样僵持着。”
艾莉雅收起令牌,乐呵呵地说道:“原来就是三枚小钢炮,能放却不能收啊。行了,这件事就这样吧,你们不用折腾了。不服我家琴师大人的人多了去了,一个个计较下去,还不得把人累死啊?”
公孙氏对三人说道:“三位师兄,你们若无其他事,就先回蜀山吧,不用在此等我。这位琴师是位真正的当世高人,我有许多需要向他讨教的地方,恐怕短时间内不会离开帝都的。”
蜀山三剑认真地打量着公孙氏,见她眼神坚定,知道再多的劝说也是无用,不得不就此分离了。
赫连鹏点了点头,沉吟道:“如此也好,我们三人在这首琴曲中收获颇多,正好需要回山门闭关。这次闭关后,想必能参悟出宗门的三仙伏魔阵,到时候实力层次再次提升,就可真正地与天皇级强者一战了。”
赫连翔握着拳头说道:“对,等我们出关后,会再次陪着师妹游历天下,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赫连天拍了拍公孙氏的肩膀,低声说道:“师妹请多多保重!若是在我们闭关期间,那琴师有怠慢你的地方,等我们出关后定会与他一决高下,哪怕他是可以与秦帝对抗的强者,我们也死拼到底。”
在这三人离开后不久,礼堂中里的先生与学生,相继从沉浸中醒来。
有人不断地看向周围,想分辨这里是不是真实的世界。还有人捏着自己的脸,想看看自己究竟是人还是其他什么物种。刚才那种时空错位,身份错位,实在是太真实了,让他们震撼不已,不得不怀疑起自己来。
很快,便不断有人开始欢呼起来。他们发现自己聪颖了好多,念头波动非常灵活。
原本他们只是稍微接触过的乐器,竟能一眼就能看出其中各种微妙的用法,熟练度提升的飞快。原本他们感觉难度颇大的曲目,竟然瞬间福灵心至,看出了许多的门道。
这些还只是他们骤然间发现的,那些他们还没有察觉到的东西,已经在悄然改变着他们生活。
所有人都明白发生这一切的根源所在,台上那个少年琴师单薄的身影,在他们心中变得伟岸起来。这就是一尊行走在人间的神祇,用一首琴曲征服了他们,让他们终生受益。
之前心神受激,坐在礼堂后台的高渐离,这一刻眼中有了亮光。他的心伤被刚才的琴曲所治愈,他的信念被重塑,他的境界有了突破。帝国第一琴师的名头不再成为他的负累,因为他看见了一座灯塔,找到了前进的方向,有那么一个人,值得他用一生去追寻。
沈剑心轻轻地向前走了一步,原本有些喧闹的大礼堂顿时清净了下来,所有人都将目光移到他的身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沈剑心开口道:“在刚才抚琴之时,为大家开启了神灵祭祀,获取了天神赐福。与之前相比,你们都获得巨大的提升,成为了非凡之人。声乐之道无穷尽,只要你们勇于探索,终能开辟出一片属于自己的新天地。”
掌声如雷动,从各处响起,如果说之前他们对沈剑心只是抱有敬仰之意,那这一刻他们对这个少年则是怀着感恩之心,从心底觉得他是最亲切的人。
在沈剑心退下后,公孙氏走到了舞台中央,迎着众人的目光,她笑吟吟地说道:“接下来,我也会在太乐府驻留十日,将我所会的剑器舞传授给适合之人。”
公孙氏的这一决定,顿时又引来了台下阵阵的欢呼声,如同掀起了一波狂潮,整个场面十分激烈。
能同时得到世间最强琴师的赐福和最强舞者的传授,对太乐府的所有人来说,这会是一场值得他们一生铭记的盛事。
……
等所有喧闹平息后,礼堂集会结束,沈剑心刚走出大礼堂时,被两人一前一后地包围。
挡在前方的是公孙氏,跟在后方的是高渐离。
“有事吗?”沈剑心疑惑地问道。
公孙氏对着沈剑心伸出手来,说道:“我们重新认识下,我复姓公孙,单名一个狸字。”
“我叫沈剑心。”沈剑心和公孙狸握过手头,有些惊叹道,“你是公孙离,他是高渐离,你们这名字这么相近啊。不过以离为名,寓意可不太好啊。”
“不是你理解的那个离字。”公孙狸说着,将头顶盘旋的发髻分开,露出一双粉红的狐狸耳朵,她两手搭在两只耳朵上,卖萌似地对沈剑心说道,“看见没有,是这个‘狸’字。我身上有一部分狐族血脉,所以才取这个字为名的。”
这时高渐离也开口说道:“我生来孤苦,半生漂泊,已经习惯了‘渐离’这个名字。如果改名的话,怕是会不适应的。”
说着,高渐离对着沈剑心跪了下来,并且恭敬地叩了三个响头。
“哎呀呀!”跟在沈剑心身边的艾莉雅也被高渐离的行为搞得莫名其妙,悄声对沈剑心说道,“是你太过霸道了,还是他太过玻璃心?你只是说他名字寓意不好,他就直接给你磕头认错。”
公孙狸似乎看出了些门道,对沈剑心说道,“你的琴道修为胜过他十倍,你又以琴曲帮他治愈心伤,助他完成蜕变,他对你心怀感激,想必是在行拜师之礼。”
沈剑心扶着高渐离,说道:“我入世未久,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去经历,暂时没有收徒传道之念。”
高渐离仍未起身,坚持说道:“无论如何,您都有对我有大恩,我想追随你左右。哪怕您不愿意为我传授技艺,我也想为您效力一番。”
艾莉雅对沈剑心耳语道:“还是收下他吧,不愿意当他师傅,当他大哥也行。你现在也是有牌面的人,身边有几个追随者,实属正常。何况这小子有很多与你相通的地方,若是好好调教一番,将来必有一番作为,到时也能为你扬名一番。”
沈剑心没有再执意要扶起高渐离了,他拍了拍高渐离的肩膀,说道:“你的琴断裂了,重新去置办一把。明天来凤凰仙府找我,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若是不能让我满意的话,以后莫要再纠缠了。”
“多谢!”高渐离对着沈剑心离开的身影磕了一个头,目送着他远去。